過夜
即便到了這個年紀了,關憐仍然學不會表達自己,即使眼淚已經代替他噴湧而出,曲寬彥似乎有些尷尬地等著他哭完,蹙眉看著他,他想知道為什麼,“你到底是誰?”
這是關憐一直所希望的,幻想的,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希望第一次相遇是個陽光明媚的一天。
可事到如今,天氣很好,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重來一次,誰敢保證曲寬彥會像之前一樣愛他。
關憐鼓足勇氣問:“你……不記得我嗎?”
曲寬彥難得想解釋清楚,“我幾年前出了事,很多事不記得了。”
即便曲寬彥說得模糊,但是那些記憶已經深入關憐的骨髓裡,他這麼多年的愛和愧疚隨著心髒的每一次跳動,像密密麻麻的刺一般伴隨著血液流遍全身,讓他痛不欲生。
他想道歉的話此刻該怎麼說出口,他想說對不起,不該騙他的,可是他怎麼能說出口?關憐垂下眼睛想讓眼淚別再洶湧了,他不是覺得狼狽,是怕曲寬彥看出端倪。萬一曲寬彥想起來了,會不會恨他?
但如果沒想起來,他以後又該怎麼辦?
曲寬彥見關憐沒說話,問:“我們什麼關系?”
曲寬彥像是從來沒有過和任何人有這種感覺,像他和範陸南之間的認識了很多年的熟悉感,又像是和梁臻在一起的親暱,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他為什麼會和他有聯系。
曲寬彥打量著他,穿得還算幹淨整齊,但是明顯老舊,都是很多年前的款式,他會接觸到這類人嗎?什麼情況會接觸到?
這麼多年沒聯系關系應該也算不上好吧?但是他為什麼哭?
關憐看著他打量又陌生的眼神,心要裂開了,他能說什麼,說我是害你差點死掉的人。
關憐輕聲說道:“朋友,很好的朋友。”
曲寬彥顯然不信,好朋友這麼多年沒找過他?他幹脆回去之後問範陸南算了,他肯定知道,但是他們倆看起來似乎有矛盾……
曲寬彥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像涼風呼嘯而過,立刻沒了蹤影,留下意難平,自嘲道,“我怎麼會有這麼多年沒來找過我的朋友?”
曲寬彥脫口而出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刻薄,似乎感覺不太妥當,有些心煩道:“什麼時候的朋友?”
“高中同學。”
“我高中在國內讀的?”曲寬彥擰著眉毛問,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
“高一你轉學來的。”
曲寬彥驚了,他為什麼要轉學,到底發生了什麼?
關憐怕他什麼都記不起來,又怕他什麼都記起來,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兩個人並排走了一會兒,似乎沒有話了,氣氛十分尷尬。
曲寬彥如夢初醒一般,他接下來還有事情,他說好要陪媽媽一起去看展,看了眼手錶說道:“我走了。”
關憐沒說話站在原地看著曲寬彥越走越遠,他在等曲寬彥能回頭看他一眼,他祈禱曲寬彥能馬上想起他愛他的事情。
可是曲寬彥沒有,他真的打了個電話,就站在不遠處等著車來接他。
曲寬彥先回了家,想在房間裡找到他過去的東西,翻箱倒櫃什麼都沒有,他就算沒有一直住在這,怎麼沒有一點痕跡,他這麼多年假期也沒有回來嗎,他是住在哪裡?
曲寬彥自從碰見那人後心裡莫名煩躁,一直有什麼東西讓他惴惴不安,但是空白的記憶快要把他逼瘋。
記憶的口子正在被撕裂,但是他好像怎麼也抓不住。
曲寬彥等不及了,給司機打了個電話他現在就要去找梁臻。
梁臻看見曲寬彥來接她有些奇怪,“你怎麼來了?”
曲寬彥敷衍地嗯了一句,沒說什麼。
車子緩緩開著,梁臻瞧著曲寬彥他顯然心不在焉的樣子:“你想起他了?”
曲寬彥避開這個話題:“我高中沒在美國讀書?”
梁臻一時間無話可說,謊言被揭穿讓她無地自容……
曲寬彥的聲調沒有明顯的起伏,甚至和平常說話沒什麼區別,語氣淡淡的:“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還是從沒打算告訴我?”
梁臻面對曲寬彥道質問,憂心地說道:“你去了範陸南的學校,我說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轉了學你信嗎?”
曲寬彥眼睛一下子抬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向梁臻,他當然不信,他沒有理由這麼做。為什麼範陸南也在瞞著他?
秦臻緩緩說道:“陸南是因為家裡想讓他吃點苦頭才放到那個學校,至於你沒給過家裡解釋,你去找陸南也不太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