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寬彥像是沒聽見,手卻把他的手攥到手心裡找出指甲刀給他修指甲,他看見指甲縫裡面還有血跡沒清理幹淨,那種窒息感再次浮現出來。
關憐要抽出手翻頁,曲寬彥不放,另一隻手幫他翻,過了一會兩隻手都修剪幹淨,這發覺關憐好久都沒聲音發現人已經睡著了,曲寬彥這才俯身輕輕親了親他。
晚上曲寬彥在這沒走,套間裡有專門的家屬房,最終還是不放心,在關憐房間裡的沙發上戴著耳機躺著休息,他定了鬧鐘。
隔三個小時起來看一趟,等第二天李伯和於姑姑來之後他回家屬房睡一會兒,關憐有一次半夜痛醒,迷迷糊糊感覺總有人半夜在給他擦身子。
一開始還以為是錯覺,後來發現幾乎每一天都有人在旁邊,這天晚上關憐強撐著睡意閉著眼睛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鬼壓床嗎?
果真一點多的時候有人站到他床邊解開他領口的扣子,拿毛巾給他擦脖子上的汗,最近換季,天氣猛地一熱,關憐身體虛弱還沒適應過來,一到夜裡就盜汗,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隔兩天就要換一次床單。
關憐看清楚了,小夜燈亮著,曲寬彥肉眼看得見憔悴,臉上仍是沒什麼表情,關憐似乎能感覺到曲寬彥明顯的變化。
對方知道他的不喜歡,沒有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也沒再跟他有超出正常範圍的舉動,即便是小便這樣私密的事情也有種公事公辦的態度。
四點鐘的時候,曲寬彥起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
“曲寬彥。”關憐想繼續裝睡,嘴巴卻冷不丁叫了一聲。
對方並沒有覺得這是在偷偷摸摸,反倒有些緊張地摸了摸他的手看看有沒有發燒,“怎麼醒了,不舒服嗎?”
關憐的嗓音有些幹澀,聲音聽起來沙沙的,“沒有不舒服,你怎麼不睡覺?”
話語間像是褪去白天陽光下的針鋒相對,也忘記過去總是刺傷對方。
曲寬彥傾著身子,指尖穿過關憐的頭發往一旁梳理,聲音不自覺地壓低:“我怕你做噩夢,這裡不舒服你再忍忍,傷好了我們就回家。”
關憐心裡的波瀾層層捲起,“你……去睡吧,我沒事。”
曲寬彥表情依舊帶著嚴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舒展一些,“等你睡著我再走。”
“我那天該說的都說了,我就是這麼自私一直在利用你,到現在我還花你的錢住這麼好的醫院,你這都不怨我?”
曲寬彥搖搖頭,“不怨你。”
“上輩子做了多少虧心事,這輩子要這麼還?”
“嗯,你好好的怎麼都行。”
關憐突然沒頭腦問了句:“小花晚上幾點睡?”
曲寬彥見關憐難得跟他聊天,仔細想了想小花的作息,說道:“它白天睡得多,晚上就很晚睡。”
“所以狗晚上都能不睡覺?一點都不困?”
曲寬彥這才聽懂關憐拐彎抹角說他是狗,問他困不困,便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嗯,我不困。”
關憐沉默了一會,再次抬頭看著他,“這麼忠心,汪兩聲我聽聽。”
曲寬彥笑笑沒接話,關憐無論說什麼,只要別再發生這種事,他都認了。這樣想著伸手給他整理著被角,關憐的話在耳邊似乎還沒散去,隔了幾秒鐘他才猛地反應過來,關憐好像在用不擅長的玩笑安慰他。
就在這一瞬間,他心裡緊繃的那根弦突然斷了。
關憐的神情是不常見的溫和,臉上已經完全消腫了,這些天只能吃流食,明顯比之前更瘦了,輕飄飄的跟落葉一樣,彷彿握在手心裡一捏就碎。
曲寬彥看著關憐,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埋頭貼著他的臉頰,溫熱的淚水慢慢滲進關憐的發絲裡,曲寬彥哭了。
“對不起,憐憐對不起……”
他心裡的抽痛感一直過不去,從那天晚上到現在,一閉眼就是關憐那天晚上倒在地上被醫生團團圍住的場景,夢裡的絞痛感歇斯底裡,差點讓他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
關憐是不是故意把他氣走的,不想讓他卷進來,他怎麼這麼笨上了他的當!
痛心徹骨的情緒讓他沒法安穩,他得看著關憐在他眼睛裡一天比一天的好,不能再出任何一點差池。
關憐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淚水打濕他的耳朵,耳邊曲寬彥的抽噎聲斷斷續續,在他的心房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他……為什麼要跟他說對不起,他……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