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醫愣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朱由檢。“……皇上，這是不是……”
“快去。”朱由檢淡淡打斷，“太醫多一些，你們這裡也可以輕鬆一些不是嗎？”
“……是。”
楊清一上前一步，拉住朱由檢的手。她垂著眼，心中情緒翻湧。“……謝謝。”
“傻瓜。”朱由檢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煥兒也是朕的孩子。”說完這一句，朱由檢轉頭看向了一邊的茯苓。“這裡動靜儘量小一些，四皇子和七皇子還在休息，不要吵醒他們。等明兒個可以告訴他們，讓他們來看看。”
茯苓高興地應了一聲，“是！”
——次日，坤寧宮——
“我的皇后姐姐啊，怎麼這個時候犯起糊塗來了？”袁妃拉住周皇后的衣袖，“昨兒個晚上，姐姐半夜被吵醒，我們不是就去看望過了？”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周皇后在大殿之中踱步走了一圈，“本宮想，還是應該再去看一看。”
“哎呀，姐姐！”袁妃喊道，然後左右環顧了一下，這才湊到周皇后的耳邊，“那四皇子今年可是八歲了，宮裡人人都說他長得最像皇上。五皇子又是最懂事伶俐的，誰人不說他有成大事的風範？那楊……田妹妹，這麼多年了，皇上不但對她沒有絲毫厭煩，反而愈發捧在手心裡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姐姐認為呢？太子已經十二歲了，可是皇上依然沒有讓他接受事務的意思，這是在等什麼？……在等四皇子長大，還是五皇子長大？”
周皇后身子一震，隨即瞪大了眼。“袁妃，你瘋了？你這是什麼話？”
“姐姐，不是妹妹挑撥，實在是……”袁妃嘆了一口氣，故意側過身子。“姐姐不覺得有些奇怪嗎？兩年前，六皇子病故，那田妹妹是多麼的傷心？皇上那麼疼愛她，一定是不忍心的，總是要做點補償，或者說已經承諾什麼了。”
她不看周玉鳳的臉，繼續道：“姐姐想想，田妹妹已經身居貴妃之位，她又是三個皇子的母妃！現如今，皇上還能補償什麼呢？！”
“你胡說！皇上不可能！”周皇后指著她，情緒有些激動，“太子已經十二歲，皇上雖說沒有那麼喜歡他，可是太子被本宮教導，從來都是中規中矩，從未出過差錯。皇上不可能那麼做！”
“姐姐在這深宮之中已經待了這麼久了，竟然還是這麼天真？”袁妃冷哼一聲，“姐姐莫不是忘了神祖爺了？”
周玉鳳整個人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臉色煞白。
神祖爺……神祖爺當初就是執意立寵妃之子為太子，遲遲不肯立泰祖爺，所以才發生了那麼長時間的爭國本之事！
“……祖制不可違，皇上向來又是最尊崇的。更何況，現在和神祖爺的情況不一樣，當初神祖爺是太子之位空懸，可是烺兒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了！”
袁妃看著周皇后忽然激動的神色，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姐姐，皇上是皇上啊，這世間他的權力最大，皇上執意要做什麼事情，難道還做不成嗎？太子確實是中規中矩的，什麼也沒有做錯。可是雞蛋裡面挑骨頭是皇家常有的事情，再者，有時候什麼都沒有錯，就等於什麼都沒有做！這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過錯了！”
袁妃忽然逼近一步，“而且神祖爺的性子和皇上可不一樣。皇上是什麼雷霆手段？姐姐即使在這後宮之中，也是聽說了不少的。再加上神祖爺那個時候，有那麼多東林黨自發地願意為泰祖爺爭國本，可是皇上的朝廷之上呢？有多少人會不顧及自身利益，站出來？”
“如今這局勢，內外皆亂，姐姐認為還有多少朝臣有心思願意管後宮之事？反正不管怎麼說，總歸只是一個太子。他們也會權衡利弊。姐姐覺得，五皇子看起來好不好相處？”
“你不要再說了！”周皇后一下子失了力氣，跌坐在椅子上。她內心之中從小的修養正在與她的私心做著劇烈的鬥爭。究竟應該怎麼做？
她是皇后沒錯，可是她也是為人母啊！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這些都取決於皇上的心思，跟本宮去不去看五皇子，有什麼關係呢？”周玉鳳呆呆的，“更何況，這還不能確定，是不是？”
“當然有關係了。”袁妃見她差不多已經被說服了大半，抿嘴一笑。“聽宮人們說，昨兒個半夜，皇上又歇息在了承乾宮。只是剛剛歇下，就有下人來回報了五皇子的病情。那時候已經過了子時，太醫院兩個值夜的太醫全被叫去，讓太醫院全部空著不說……皇上看了五皇子的病情，又看田妹妹如此擔心，立刻就下令，讓所有的太醫全部從自家府中趕過來，全都守在了五皇子身邊！”
袁妃說到此處，眼中帶了幾分嫉恨。“要知道，那五皇子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著涼發熱而已！如此興師動眾，還不能說明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田妹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麼！”
“……可是，皇上並沒有派人去把陳大夫喊回來啊，也沒有誇張到你說的程度。”
“姐姐說對了。”袁妃笑的溫柔而充滿引誘，聲音也一下子輕柔了起來，“所以，姐姐才要趁此機會，試探皇上的心思。”
“……試探？這是何意？”
“六皇子逝世，皇上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可是實際上卻和田妹妹一樣悲痛。吃一塹長一智，皇上一定會更加在意。就看這一次，皇上對五皇子的在意程度呀。”
周玉鳳沉默了一瞬，沒有說話。
“姐姐不去看五皇子，看看皇上是什麼反應？五皇子的病，好的快慢程度，皇上又是什麼反應？”她笑，“能試探的東西，可多了。這個姐姐應該更瞭解吧？”
周玉鳳轉過身去，從來都筆挺的身子，這一刻卻顯得有些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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