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有些煩躁地微微抬起了身子，頭朝著門口看了一眼。外邊的身影有些矮小，看起來似乎是個宮女。微弱的月光照的她的身影有些矮小，卻也能看得出她微微在顫抖。
已經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情非要到這個點解決？朱由檢不由得想到王承恩和他說過的一些話，楊清一總是對這些宮人寬宏大量，只要沒有觸碰到原則的大事，最後也都不了了之了。
別人都說田娘娘最是心軟善良，可是朱由檢卻知道，她不過是不願意管這些閒事，能不打擾到她，那是最好。隨便外人怎麼說，至少她落得一個輕鬆自在。
可是這不代表她們能蹬鼻子上臉，犯了什麼錯事都要田娘娘給她們兜著，求得一個庇護所。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朱由檢看了一眼楊清一，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楊清一明白他的暗示，於是微微拔高了聲音，道：“是誰？本宮已經歇下了，沒什麼大事情的話，就明兒個再說吧。”
朱由檢聽了這話，心道那人應該不會再不識相。他放了心，不再看窗子，身子又朝著楊清一微微俯下。
“娘娘！”門外人的聲音有些陌生，但是隱隱又好像在不多的記憶片段裡出現過。她聽了楊清一的話，並沒有應聲而退，反而大了嗓音。“五皇子忽然發了高燒！如今那邊已經亂成一團了……茯苓姐姐讓奴婢來告訴一聲娘娘……”
那宮人繼續道：“已經喊了太醫過來看診，只是……”
“砰。”哭的一把鼻涕的宮女被這突如其來開啟的門嚇了一跳，她看著面前兩個只穿著中衣的皇上和田娘娘，只覺得自己見了鬼。
“五皇子發燒了？怎麼會突然發燒？”楊清一急聲問道，“請了太醫，這麼晚了，太醫院可有人值守？”
“……太……太醫院只有兩個太醫守夜，已經都叫過來了……”
話猶猶豫豫地說完，那宮女發現她的田娘娘竟然已經不管不顧地往外頭衝去了。
“清……！”朱由檢猛地住口，他焦急地看著楊清一的背影，立刻轉身回屋子抓了兩條衣服就也跟著衝了出去。
只有那宮人站在那邊，愣了一會兒又追了過去。
“清一，你不要這麼衝動。”朱由檢追上了她，將手中的衣服給她披上，“煥兒只是發燒，小孩子都會發燒，都會好起來的。這晚上這麼涼，你只穿一件，若是自己著涼了，傷風發燒。太醫們哪裡還有空去照顧你？這樣豈不是越來越糟糕？”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楊清一跑了一段路已經有些氣喘吁吁。白色的裡衣早就被汗水浸溼了一小半，黏黏膩膩地貼在她的身上，讓人愈發煩躁。她只好不再大跑，而是小步地疾走。“可是我還是不放心，煥兒身子骨一向都很硬朗，就是小時候也很少生病。為什麼今日卻會沒由來地忽然發燒？”
她猛地想到下午時，朱慈煥單薄的衣服和他忽發起的抖。是因為今天她讓他吹到風了嗎？
想著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這個燭火通明的宮殿裡。朱由檢先一步快步流星地衝進去，裡頭的人見到兩人大吃一驚，無論在做什麼都立刻跪了下來。
“參加皇上，參加田娘娘。”
“都起來吧。”朱由檢沒有停步，直直地就往床榻的方向衝去。
朱慈煥躺在床榻上，一張白淨的臉此刻卻漲的通紅——儘管他身上只有一層薄薄的毯子搭在肚子上。
任誰看了都心痛不已。
朱由檢伸手摸了摸朱慈煥的額頭，卻只觸及一片滾燙。他收回手，立刻憂心地轉身，抓住一邊的兩個太醫。“五皇子怎麼回事？為什麼額頭這麼燙？”
“回陛下，微臣已經細細審問過伺候五皇子的侍女。許是五皇子貪涼，雖然是夏天，可是這些天卻並不炎熱，加上風又大……所以今日五皇子才會發高燒。”
“是啊，陛下。”另一名太醫也拱了拱手，“讓陛下憂心了。五皇子乃是受了涼，體內虛，這樣的發熱相對會好治一些。微臣已經開了藥，待服下後，就會慢慢好起來。”
楊清一雙手握住朱慈煥冰涼的雙手，只覺得這種冰冷一點一點滲透給了她，讓她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發起了抖。“為什麼五皇子面色如此潮紅，可是卻雙手冰涼？……只是發熱嗎？為什麼發熱卻是這種症狀？”
“田娘娘不要著急，請相信微臣的診斷。五皇子乃是體寒，才會有如此。”
那太醫雖然垂著首，話語恭敬，然而語氣裡卻帶了幾分不以為然。
楊清一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為何會有這種若有若無的敵意。
因為向來她的孩子和她，都是由陳逸道診治的。可是昨日起，陳逸道就暫時性回家探望去了，他家雖然不遠，可是畢竟還是出了北京。如今怕也不知道到了哪裡了，這才破天荒頭一遭地用上了太醫院的太醫。
這種敵意來自於陳逸道，來自於這些太醫的自傲與自信。
楊清一沒有多說，只是手微微拉了拉朱由檢的袖子。兩人走到一邊，楊清一這才低聲道：“陳逸道昨日才走，現在去追，可能還能追上。我不是不相信這些太醫，只是事關煥兒，我害怕……我……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好，你彆著急。”朱由檢立刻應道，“那我現在立刻就派人去追他，一定把他帶回來。”
楊清一點了點頭，但是很快又搖了搖頭。“不……算了。陳逸道難得告假一次，實在是……煥兒只是發個高燒，剛剛太醫也說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也好。”朱由檢想了想，“你真的放心嗎？你放心的話，就不追了。”
楊清一聽了這話，心裡頭又些虛。確實她不能太自私，只是發一個燒，她不過是心裡擔心，怎麼能讓陳逸道再趕回來？
朱由檢看了他一眼，轉身看向了屋子裡其他的人。“傳朕旨意，把太醫院所有太醫從宮外請過來。五皇子身子弱，還是守著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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