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煦的心沉了一下,倒不是說他不願意。
隱約之中,一個只繡了一半的平安符在他眼前一晃而過,還有一個女子有些難過的低垂著的臉龐,和一個蹦蹦跳跳長得與他極其相似的男孩子。
還有師父那日回來,告訴他,田妃娘娘想要見他。
他們約定好要打完這一仗見的。
十年了,還是不能……見到嗎?
“楊煦?”見他遲遲沒有動作,盧象升忽然看了他一眼,喚了他一聲。
楊煦扯了扯嘴角,應了一聲便走出了營帳,找來了一個手下叮囑了一番。然後他又走了回去,一言不發地坐到了盧象升身邊。
“你怕了?”盧象升目視前方,忽然問道。
“……沒有。”楊煦答道。“只是有些遺憾。”
兩個人的談話像是打啞謎一般,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這兩個人卻恍若未覺。
兩個人同樣面色沉沉地目視前方,直到初升的太陽已經緩緩落到了他們的頭頂上方。終於,有個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猛地在盧象升面前跪下,語氣哀痛。
“總督!”那士兵哭道,“我們的人連高公公的面都沒有見著,等了許久連安撫的意思都沒有……楊大人那邊只說是無能為力,什麼補給也給不了。”
“總督……”他心下慌張,抬起頭看著盧象升如同雕塑般靜止的臉龐。“我們該怎麼辦啊?”
“總督。”這一聲是楊煦喊的,別人在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喊盧象升師父。“我們眼下的兵馬不到五千,糧草也所剩無幾了。”
楊煦看著盧象升,緩緩開口。他知道,自己的師父心裡也清楚,他們早就糧盡彈絕。可是該說的話,該做的事情,還是必須要做。
“敵軍有多少人馬?”
“至少有三萬。”楊煦道。
那士兵又補充道:“督師,我軍已是疲乏之軀,可是敵軍正是鋒芒正銳。……高公公不肯撥給我們兵馬,也沒有糧草彈藥……我們……”
士兵沒有繼續說下去,那個字他不忍心說下去。
楊煦揮了揮手,“下去吧。”
盧象升依然沒有說話,只是朝著裡頭走去,誰也不知道他去幹什麼了。
楊煦心裡卻很清楚,此刻他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撤退,高起潛不肯撥軍過來,那就只好他們朝高起潛靠攏。可是這個選擇,不要說盧象升,就是他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麼做。
那麼剩下的最後一個辦法,就是背水一戰。
可是現下的戰況來看,無論是兵力還是彈藥,這都表示了他們只有一個結局。
正他細細分析的時候,盧象升卻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已經穿好了甲冑,不過最顯眼的是裡面白色的衣服。
楊煦吃驚地走上前去,竟然真的是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