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殺錯了人。”楊清一低著頭,輕輕道。“他想殺的,其實是如是。可是卻踩錯了點,也殺錯了人。”
“我問了……他說他的父親幾年以前跟著如是做事,可是因為犯了一個錯,如是趕走了他。那一年他家遭逢變故,正是用錢的時候。後來父親死了,家中也只剩他一人。……他討厭的,就是所謂高高在上,一句話就能決定別人生死的人。”
楊清一心迅速跳著,然而腦海中浮現出方才的一幕。
長刀閃過,鮮血噴湧。
“竟然是這樣……只是這樣?”朱由檢訝然,“只是因為這麼一件……”他本想說是小事,可是這樣一件事,對於別人來說好像就是家破人亡。
怎麼能說是小事。
每個人經歷有所不同,自然也便不能感同身受了。
“我好像懂一些。”朱由檢道,腦海中回想起那人對著他幾近癲狂的模樣。“或許他是有可憐之處,可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卻大有問題。這世上身世悲慘的人太多,若是一味怨天尤人,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楊清一沒有說話。
“那麼他人如今現在何處?”朱由檢看了一眼屋子,“剛才如是那個樣子,我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子嘉是他最疼愛的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的傷心處啊。”
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緊緊握住,指甲深入掌心的軟肉之中。
“……我知道。”楊清一點點頭,“只是……那人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了?”
她抬起頭,眼神沒有波瀾。“我問出結果以後,說了一些話,他便自盡了。我知道如是心裡會恨,可是拿這人撒氣也不是解決的辦法。”
她看了一眼緊閉無聲的屋子,沒有說一句話。“現在,確實只能讓他一個人,冷靜冷靜。”
“子嘉。”男人對著這空蕩蕩的屋子,摸了摸懷中的女孩子的頭,輕輕的喊道。
女子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沒有說話。
“妹妹。”他又輕輕喊了一聲。
然而女孩子依然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反應。
“你這樣……安安靜靜的,一點也不像你。”男子嘴角忽然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以前總是跟你說,要學習一些基本的禮儀,至少在外面也要留一個文文靜靜的好名聲,這樣才好讓我給你找一個好人家……可你偏偏是這樣一個性子,有時候想想也沒什麼不好,真正喜歡你的男子一定就是喜歡你真實的性子啊。”
“可你現在忽然又這麼乖巧的樣子……我實在是有些不習慣了。”
時間停頓了片刻,空氣也依然沉默著。
“你看,你就是這麼個人啊。我和你說的,你從來都不照做。”段如是背輕輕倚在身後的牆壁上,“我說了我不習慣你這樣,你也還是不說一個字。一點也不讓我省心。”
說著說著,本來是極為平穩的語調,忽然開始不穩,他溫柔的嗓音顫抖著,直讓聽到的每個人都忍不住一同難過起來。
一瞬間,悲傷像是如墨水般傾倒在了空氣中,來勢洶洶。
他是個不愛哭的人,或者說,他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有哭過。
小時候家裡雖然不能說是大富大貴,可至少也算能讓他們安康幸福的長大,他的煩惱或許只是哪一篇文章沒有被出來,哪個詩句沒有參透。
因為衣食無憂,所以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