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
“怎麼，你還不懂麼？”楊清一又是一聲冷笑，“一個自小生活在下層階級，過著再貧苦不過的生活的男人，心裡最渴望的事情，就是透過科舉考試，平步青雲。遇見你，愛上你，並且你也愛他，如果他娶了你，不僅僅是愛情，更對他的仕途有幫助。可是要讓他為了你，放棄這個夢，有多難？”
“不！他說他願意！他願意為我……”
“願意為你拋棄一切是嗎？”楊清一打斷她，“任何愛情都是因為阻撓才會變得偉大。你們互相愛著，可是你父親卻不允許。越是這樣，他也就越想要和你在一起。自尊心強的人，都是如此……是不是？”
田秀英一愣，卻又聽她繼續道：“可是你要知道，若是現在我真的放了你走，你跟他在一起了，他便要永遠地隱姓埋名，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他的過往……一開始也罷了，愛情的滋潤能讓他暫時忘卻這樣的疼痛。可是時間久了，當他再次看見別人讀書，親眼見證別人當官，他心裡又是什麼滋味？到那個時候，他得不到的東西就是他的夢想。越是如此，這個夢想便越在他的心底作亂。你那時，又當如何？你是要拿著繩子將他綁在家裡，不讓他去考試嗎？！”
楊清一劇烈地呼吸著，忽然想到那日她勸朱由檢放棄這一切。還好他沒有答應，否則這些他們豈不是也要經歷一遍？原來無論選擇哪一種路，他們都不能長相守。
心中更是酸楚，又像是烈火灼灼在她胸口焚燒般，她大口大口的喘氣，終是開口道：“很多事情，就是有緣無分……很多時候，愛就是放手。讓他去做他愛的事情吧，最可怕的……是遺憾。”
“……你在騙我……”田秀英搖著頭，眼淚更是不斷傾瀉著，“這不可能！你在騙我！他不會……”
“會不會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比我更瞭解他，不是嗎？”楊清一搖著頭，“你自己好好冷靜冷靜，再想想……”
楊清一轉過身就要往回走，不願再多說。然後才走了兩步，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極為瘋狂的笑聲。“哈哈哈哈哈……”
她轉過身，卻看見田秀英跪坐在床上，一邊哭著，一邊又笑著。“你說的對……是我看不清，是我貪戀著這一切，是我忘了我自己是誰……”果真是絕色容顏啊，即使是在哭著，在大笑著，卻依然是這樣的好看。楊清一心中不忍，走上前去，微微攙著手，搭上了她的肩頭。“我不是沒有反抗過……可是嫁到了這裡，這還不是一種妥協嗎？可我卻依然希望著，希望能再回去……可是，怎麼能回去？我已經是信王府的人了啊……可是楊清一……我為什麼在你的身上看見了希望？……你難道不愛王爺嗎，既然愛，又為何，為何……我想不通，我實在是想不通……”
“我說了。”楊清一收回手，“有的時候，愛就是放手。我跟他之間，有太多……阻礙了。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
楊清一嘆了口氣，忽然同情地看著她。“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時間真的會讓你忘記一切，你記得的，只是你是信王妃。”
兩人相望著，久久沒有開口，卻在雙方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樣的情緒。忽然，楊清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微笑著看著她：“你是最蕙質蘭心的一個人，其實我最喜歡你，也最相信你。……其實王爺，是個很慘的人。以後你就會慢慢了解他。你愛他也好，不愛他也罷，可你畢竟嫁給了他，所以，我請求你……以後對他好一些，跟他多說說話。他已經很孤獨，若是再沒有人陪著，怎麼受的住？”
“你……這是何意？”田秀英沒有答應，只是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你不是最愛他的人嗎？最懂他的人，不是你嗎？為何你要這麼說……你不能陪著他嗎？”
楊清一淡淡一笑，“這幾日你一直呆在錦院，也不出去，但是這王府裡的風聲，你一定也沒有落下吧？我便也直言不諱地說了，皇上即將薨逝，又膝下無子，兄終弟及，王爺自然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前幾日，皇上已經召集諸科大臣，親口說過了。所以，以後他是皇上，你是田妃。而我……自然什麼也不是。”她輕嘆一口氣，語氣卻很輕鬆，“這也是我想找你談談的原因啊……以後，他的事情，或許倒是要多拜託你了……”
“你……你是要走嗎？”
楊清一心中微微詫異，看了她一眼。這個女子，果真當得起“蘭心蕙質”這四個字了。她什麼也沒有講，她竟然也能猜到這個份上。或許她這一番話，倒是說對了人。又不由得想起了野史之中記載的崇禎與田妃的趣事……她將心裡那股火壓下，又笑了笑道：“現在可是想通了一些了？既然心病好了，那就趕緊把身子治好吧。我去把陳逸道喊來，你一定要遵醫囑。”
田秀英勉強笑了笑，很是默契地也沒有再問。“好。”
“王爺還在書房嗎？”楊清一坐在床沿上，摸著床上的那件衣服，忽然愣愣地開口問道。
“是啊。”茯苓在一邊收拾著她的東西，回頭答道。然後這一眼，卻讓茯苓頓住，她總覺得，楊清一手裡的那件衣服，似乎有些陌生。“誒，姑娘，你手裡的那件是什麼意思？奴婢怎麼沒見過？要不要幫姑娘收拾起來？”
“不用了。”楊清一立刻道，將衣服往床裡面一推，起身。“是我自己裁的衣服，不太好看，不用帶著了。”她走到茯苓身邊，看了一眼她正在收拾準備離開的包裹，“收拾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姑娘。”茯苓笑道，“奴婢等會就把它藏起來，絕不會讓任何人看見。”
“好。”楊清一點點頭，卻走到了一邊的梳妝檯前，坐了下來。她看著鏡子的那個女子，一年多來，總算不是那麼青澀的一張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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