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位婢女，”茯苓冷哼一聲，“你這是用什麼口氣跟我家主子講話？說到底，你不過是王府的婢女。王府的規矩，進了這錦院，就全忘了？”
“王府裡的頭一條規矩就是——”她笑眯眯地看著那臉色瞬間蒼白了不少的婢女，一字一頓道：“尊、卑、有、別。”
“你！”
“嗯？”茯苓依然笑著，語氣上揚。
楊清一看了一眼茯苓，淡淡笑了笑。“這位姑娘，現在可以傳話了嗎?”
“……奴婢這就去。”那婢女匆忙福了福身，逃也似的就轉身去了。
茯苓看著那婢女灰溜溜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楊清一睨了她一眼，笑道：“這麼開心？”
“當然了。”茯苓點點頭，“你看她剛才那個樣子，一口一個‘我家主子’‘天女姑娘’的，瞧她那神情姿態，還有那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田妃。姑娘你不過是對她客氣了一些，她就蹬鼻子上天了。當真是不懂什麼叫尊卑有別。”
楊清一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即垂下了眼。“算了，她不過也是為田妃做事，換成是你，若是有個我這樣的人過來，你也會忍不住對她發脾氣吧？”她心中嘆氣，畢竟上次是她拒絕了田妃的信任。雖說外人不知其中緣由，可是自從上次田秀英拜訪過她以後，她就稱病不出，甚至連周氏那裡也不去請安了。這王府裡的流言蜚語，也當真是多得很的。“也是個直脾氣，沒什麼心思。出了一口氣，也就罷了，不要揪著不放了。更何況，沒什麼尊卑有別，大家都是一樣的。”
茯苓“奧”的一聲點了點頭，看著楊清一的神色，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兩人靜靜地等了片刻，一會兒的功夫那婢女又小跑著回來了，速度比方才那次豈止是快了一倍。她的臉頰微紅，顯然是小跑了一路過來的。“天女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楊清一微微頷首，“那就有勞姑娘帶路了。”
田秀英的屋子裡沒有半點薰香的味道，相反地，卻是充斥著藥草的清香。楊清一踏進田秀英的屋子，微微皺眉。原來是真的病了。
不過這屋子裡的味道，跟那天在乾清宮裡聞到的，可就好聞多了。她心中感嘆了一番，美人生病就是不一樣的。
心中正胡思亂想著，裡屋就傳來了細細的腳步聲。田秀英走了過來，扶著牆壁，朝著楊清一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天女姑娘。”
楊清一走了過去，連忙將她扶起，卻見她臉色蒼白，嘴唇更是沒有一絲血色，活脫脫一個林黛玉。她的心陡然一驚，“田妃，你怎病的如此嚴重？快進去坐著吧。”
田秀英似乎並不敢讓她攙扶著，多次想要拒絕，卻被楊清一堅持攙著坐到了床榻上。楊清一搬了一張椅子，坐到床邊，看著田秀英。不過十數日不見，竟然就成了這個樣子。她上次的那一番話，看來倒是壓垮了她。不過這麼看來，她應該也是長期壓抑在心，她不過是導火線罷了。
“天女姑娘……”田妃劇烈地咳嗽了一番，“您……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楊清一看著她殷切的神色，忽然有些不忍心將她準備好的話說出口。“實在要叫，叫我楊姑娘便是，天女姑娘聽著彆扭。”她眼神微微閃躲，“我聽下人說，你請了大夫看過病了？開的藥可曾吃了？怎麼還是這個樣子？過會我請陳大夫過來，幫你瞧一瞧吧。”
“……楊姑娘！”田秀英見她沒有直面回答她的問題，心中隱隱有了預感，卻更為著急。“是不是……改變了……主意？”
楊清一的臉色僵住，田秀英伸手就要來拉她的手，楊清一卻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別過了身。終究還是要說的，又能拖多久？更何況，這世間上的可憐人太多了。
“秀英，關於你的事情，我真的無能為力。”楊清一緩緩開口，“我上次已經跟你說過，從你踏入信王府大門開始，你的命運就不能自主了。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改變你。”
“不……”
“秀英，你清醒一些吧。”她重重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緊緊盯著她臉上的絕望之色。“就連當今皇后，都是為了大義，放棄了自己的情感……”
“可是我不是皇后！”田秀英眼中含淚，憋著一口氣大聲喊道，之後便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楊清一的心一顫，幾乎就要答應下來。
可是，她不能心軟。歷史的車輪，誰也改變不了。她註定是田貴妃，要死在這紫禁城裡。就如同朱由檢一眼，他註定是皇上，為國殉葬。
她深呼吸幾下，將蓄在眼眶裡的眼淚逼退，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或許你覺得你沒有這份大義，可是，這根本由不得你了。你的父親，早已經替你做了選擇。我這次過來，雖說不是要答應你的請求，可是也還是希望你能過的好一些。”
田秀英搖著頭，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情緒幾乎已經失控，完全聽不進任何人的話。楊清一忍不住走上前去，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田秀英！”
田秀英的身子幾乎已經失了力氣，任她抓著，軟綿綿的幾乎就要倒下去，對於楊清一的大怒無動於衷。楊清一心中的火氣更甚，她幾乎吼著道：“你以為我答應了你，放了你，你就真的能跟那個人長相廝守了？你真是愚蠢至極，大錯特錯！”
田秀英聞言，這才微微有了些反應。她笑了笑，輕輕道：“難道不是麼？”
“自然不是！”楊清一一聲冷笑，“你愛的那個男子，不過就是一個窮破書生！我雖然不瞭解他，可是我卻知道，他若是真的一向想要考取功名，絕不願就這樣跟你一走了之！因為跟你私奔，就意味著永遠永遠地隱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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