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
一遍又一遍,楊清一的筆不曾停過,桌案上已經堆了不小的一疊了。
如今的她神思太過混亂,她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只好用練字的方法強迫自己了。
楊清一嘆口氣,又繼續寫了幾張。忽地又停下來,將手中這一張紙的墨吹乾,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兩個時辰以來,似乎也就這一張能仿個大概的樣子了。
她翻了翻朱由檢送來的《蘭亭集序》的摹本,又看著朱由檢的手稿,選了這一句。起初還在模仿王羲之的字型,練了幾張只覺得太美,又覺得太柔,似乎並不是她的風格。朱由檢的字卻是剛柔並濟,恰到好處。
人常言字如其人,雖然不是說寫字好看的人,人品就一定多麼好,但是至少一個人的行事風格、處世之道,卻全在這橫豎裡了。
心中感慨萬分,再回神時,一旁的墨似乎已經幹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竟然又不自覺地聯想到朱由檢這個人了。她甩了甩頭,想要甩去他的影子,低下頭專心研墨。
墨水被她磨得細膩均勻,她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卻又記起他們初見不久後,她讓魏忠賢上了心,差點被要去了東廠。朱由檢將她救下,一句撒謊的“小書童”卻當真成了書房的陪讀丫環。被他差使做這個做那個,餓著肚子一個勁地研墨還要被嫌棄......
楊清一嘴角不禁勾起了一個微笑。她的研墨技術就是在那段時間裡練好的呢,也就是那段時間,她見識到了冷冰冰的信王心中的傲嬌。
她淺淺笑著,卻一下子又僵住。
仍然是不自覺地想到他。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她看著那一塊墨水,裡面倒影出一個小小的她,她自嘲地嘆了一口氣。
門卻突然被推開。
茯苓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大喘著氣:“......姑.......姑娘......”
楊清一蹙眉,“怎麼了?跑的這麼急?後來有野獸追著你麼?”楊清一走到一邊的圓桌,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先喝口水,別急。”
茯苓擺擺手,接過茶又放回了原處。“出大事了!”
楊清一一驚,難道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來了?她臉色一白,心剎那間空了空。隨即她又深吸一口氣,不會的,如若是賜婚,茯苓應該高興才是......
她穩了穩情緒,微微有些急地看著茯苓。茯苓這會子已經喘過氣來,開口道:“方才邊關有急件傳到乾清宮,皇上看過之後立馬又叫了王爺前去,現在乾清宮裡有好些人呢。而且九千歲似乎很忙,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路上的宮女太監都議論紛紛......”說到此,茯苓回頭看了看門窗,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似乎是邊關打了敗仗,金軍要打進來了!”
楊清一一驚,邊關打了敗仗?
她腦子急速運轉著,調取著所有的歷史知識。
天啟六年......邊關......遼東......
天啟五年,天啟的老師孫承宗來到遼東,鞏固了山海關,收復了寧遠以及周圍土地,收復了錦州......
然後他以此建立了極為堅固的關錦防線。
關錦防線......天啟六年,孫承宗一手帶出來的接班人袁崇煥在遼東......他憑藉關錦防線的優勢,又以自身才能使得寧遠之戰大勝。
寧遠之戰......袁崇煥......遼東......天啟六年八月......
她猛然一驚,楊清一急急揪住茯苓的袖子,“今日是幾日了?”
“今日八月十三了呀,後天就是中秋,宮裡正熱鬧著呢,姑娘連這個都忘了?”
八月十三。
遼東的加急檔案。
如果她的歷史只是沒有出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