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一落,她兩手驀的用力,已是將腰帶扯開。眼見她容色猙獰,高良驚得不輕,而後當即將目光挪開,忙道“大公主且慢。我有話說。”
司徒凌燕僵然森冷的目光朝高良落來,高良繼續道“皇上將大公主送至我這裡,許是並非是要大公主與我……與我。我歷來不近女色,見了女子都是心軟,而軍中其餘副將血氣方剛之人自也不在少數,但皇上並未將大公主送至其餘副將處,反而獨獨送至我這裡,說不準皇上是有意為之,為的便是明著責罰大公主你,實則卻是變相對大公主心軟。我不會對大公主如何的,大公主只管安生在這車裡待著便是,許是何時皇上想通了,便召大公主過去了。攖”
他嗓音有些僵硬與焦急,實誠之至。本也是老實巴交的粗漢,的確是說不來寬慰人的話,只是面前這女子著實絕望猙獰得緊,他心有無奈,也只得暫且湊合著字句出聲安危。
也本以為面前這女子絕望之至,他定得多費唇舌的出言安慰,卻是不料,僅是這一席話剛落,那女子竟突然不說話了。
他兀自沉靜的候了片刻,才稍稍抬眸朝那人望去,則見那女子面色呆然,神色幽遠起伏,似在跑神。
他嘆息一聲,猶豫片刻,繼續道“我雖如此猜測,但也非全然無理。畢竟,皇上若當真想責罰大公主,自可將大公主賞給其餘血氣方剛的副將才是,又何必將大公主賞給我。”
這話一落,瞬時之中,司徒凌燕漆黑幽遠的瞳孔裡頓時漫出了機率微光,則是片刻後,她頓時勾唇笑了,淒厲複雜的咯咯笑了。
高良眉頭一皺,腦門一緊,正要試探問話,不料話還未出,司徒凌燕便稍稍止住了笑意,嘶啞而道“倘若你所言當真為真,顏大哥對我,當是並非無情。只是即便並非無情,也沒用了,沒用了啊,他親手殺了我父皇,毀了我大盛幾萬兵力,縱是他對我絕非絕情,我此生與他,也是隔了血流的長河,走不到一起了,也無法在一起了。”
她嗓音淒涼之至,嘶啞難耐。
待得這腔話落下後,她也不褪衣了,僅是身子越發的蜷縮一團,雙臂抱膝,腦袋緊緊的埋在膝蓋上,突然間無聲啜泣起來償。
高良越發無奈,不時朝她打量,幾番欲言又止,卻終是未道出話來。
畢竟是粗人一個,那些兒女情長,他自然也是不懂,心緒也著實僵然發抽得緊,也開始兀自坐著,沉默著。
直至,一路車馬顛簸,入夜之際,在那片密林之中,一行人終是全然停歇了下來,稍稍休息。
有精衛迅速在林子裡搭了一座帳篷,其餘兵衛,則紛紛下馬生活,開始烹製晚飯。
高良硬了心,當即從馬車裡跳出,卻是一路見得之人,皆興味盎然的朝他笑著,這種被人嬉笑之感,著實有些令他發窘,從而待入得顏墨白的帳子後,他上前便朝那正坐在軟氈上的人便乾脆跪下,僵著嗓子道“皇上,屬下這人著實笨得緊,無法與大盛公主。還望,還望皇上收回成命,放屬下下車策馬吧,屬下歷來之意,便是要隨皇上征戰沙場,殺盡賊敵,除了這個,屬下不曾想過其它。”
嗓音一落,低低垂眸,滿身的堅持與剛毅。
奈何,面前之人卻是未說話。
待他戰戰兢兢的跪了半晌後,他心頭髮虛,一時也無法揣摩面前這主子的心思,無奈緊張之下,只得小心翼翼的抬眸朝他打量,不料他動作本是極為小心,然而此番一抬眸,兩眼竟好死不死的恰巧與面前主子那雙漆黑深邃的瞳孔對上,瞬時,他只覺那雙眼睛太深太深,浩瀚陰冷如血色長河,當即令他目光一顫,連帶心口都跟著顫了兩下。
“你說,你不願與大盛大公主?”僅是片刻,顏墨白薄唇一啟,漫不經心的出了聲。
他清俊的容顏淡漠無波,也並未夾雜任何其餘之色,整個人淡定悠久,卻又無端卷著幾分渾然天成的威儀與煞氣。
高良心頭髮虛,全然不敢再朝他打量,頓時急忙垂眸下來,任由額頭與睫毛遮蓋住滿眼滿面的窘迫與緊張。
待強行穩了穩心神後,他才小心翼翼點頭,低聲道“回皇上的話,並非是屬下不願,而是,而是屬下從不曾與女人過,也不曾與這方面想過。是以,是以皇上突然將大盛公主賜給屬下,屬下的確不知該如何處置。”
這話剛落,顏墨白便漫不經心的接了話,“我大周兒郎,歷來驍勇善戰,英猛剛毅,你高良在血泊中拼殺都不曾眨過一眼,而今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你還收拾不了?”說著,嗓音稍稍一挑,慢條斯理的又道“可要朕在軍中找個人,好生教教你該如何與女人?”
這話入耳,高良越發窘得不輕,心口之中的起伏與緊張,也抑制不住的層層雲湧,難以揮卻。
身為男兒,讓人教他與女人,自是有些折辱了,想來他方才那般委婉的拒絕之言,也該是惹怒自家這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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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至此,高良面色也越發緊了幾許,待沉默片刻,幾方權衡之下,他才硬著頭皮的低聲道“皇上,屬下之意是如今只想上陣殺敵,為皇上效力,其餘的,的確不曾多想。”
“其餘雖不曾多想,但朕自然會為你考慮。自打往日在大旭邊境之際,你便是朕一直看著過來的,你為人如何,志向如何,朕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過,此番上陣殺敵,兇險不定,你就不打算為你老高家留後?朕可是知曉,你家中那年邁雙親,可是日日盼你疆場歸去,而今你既是歸不得,朕自然,會為你老高家考慮,先行讓你為你老高家留後。司徒凌燕雖性子烈了點,好歹也是金枝玉葉出生,辱沒不了你大周副將的身份。再者,朕如今,的確無心殺她,只要她能好自為之,朕自然,會讓她安然為你老高家誕下麟兒,也算是,全了你老高家香火,也全了,朕之抉擇。”
高良眉頭皺得更甚,“皇上既是不捨殺大盛公主,自可將她軟禁在楚京才是,屬下何德何能,竟能得個大盛公主。”
“朕並非不捨殺她,而是,有些債,如骨鯁在喉……不得不還罷了。”這話一出,不待高良反應,他話鋒也驀的一轉,漫不經心的繼續道“之事,你想何時進行,你自行決定。只不過,此番離大盛的虎庸關也非太遠,你必得在大軍抵達虎庸關前,將之事辦了。再者,為國效力的法子,自也有多種,你也是忠厚心軟之人,你若當真心軟司徒凌燕,當真要為國效力,你便好生勸她道出虎庸關命門,如此,你既是為朕辦得一件大事,也可,全然護得司徒凌燕性命。若是不然,虎庸關外,朕也顧不得任何舊債,必得將司徒凌燕綁了,去喂虎庸關裡那些大盛兵衛的滾石與利箭。”
冗長的一席話,被他以一種極是漫不經心的嗓音道出,雖語氣並無什麼鋒芒利刃之意,但入耳耳裡,卻是威儀磅礴,煞氣森冷。
高良渾身發緊,心口起伏陣陣,平息不得。
待在原地跪了半晌,思緒翻騰洶湧之中,也答不出一言半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