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未立即言話,此際也不願言話,心頭的悵惘與失望感,層層的在心底交織著,蔓延著,升騰著,甚至,突兀刺痛著。
從不曾料到,如花謹那般膽小之人,竟也會突然硬氣一回,甚至全然不顧她是否震怒,不顧她是否降罪瑞侯府,從而,不顧一切的攜著那尉雪蠻逃跑。
是了,昨夜慶功之宴,四下之中皆戒備鬆懈,著實是逃跑的好時機。那花謹啊,終是聰明瞭一回,知曉利用昨夜的有利形勢而在她眼皮下逃跑。
只不過,那尉雪蠻也不過是喪家之人,更還滿懷仇恨,猙獰狼狽,如她那樣的人,許是日後,定冷血無情,腹黑算計,是以,花謹日後的命運,定與她姑蘇鳳瑤相差無幾,都會是,被人以情所惑,待得滿心歡喜之際,再從雲端之上狠狠跌下,甚至跌得,粉身碎骨。
終是情字傷人,更何況還夾雜著利益與算計的‘情’字,如今她姑蘇鳳瑤全數碎心碎情,才認清此字的傷人,而那花謹……明明已是久經風月,怎能如她一樣,分不清真假好壞,敗在情字手裡。
思緒翻轉,嘆息幽遠。
待沉默半晌,她才回神過來,低沉而道“爾等速去吩咐軍中副將,勒令他們速速整兵而列,一刻之後,本宮與三皇子,要攜軍回大旭。”
這話一出,幾名兵衛神色微變,滿面驚愕,隨即恭敬的點了點頭。
鳳瑤也無心耽擱,滿身清冷的轉身,卻是足下還未行得一步,身後便再度揚來兵衛試探緊張的嗓音,“長公主,瑞侯呢?可要屬下們通知人去尋瑞侯與尉雪蠻?”
鳳瑤瞳孔一縮,目光幽遠悵惘的落在前方盡頭,頭也不回的低沉道“不必了。”
花謹既是膽敢選擇離開,便也要承受此番抉擇的所有好壞,甚至,生死。再者,強行想逃跑的人,且都已經逃跑了一夜,而今自然不易尋到,如此,既是事態至此,她姑蘇鳳瑤,也唯有放之任之,而至於花謹的後路如何,自然,也不是她姑蘇鳳瑤插手得了的了。
鳳瑤滿目冷冽,面色也陰沉涼薄,渾身的冷氣與煞氣,依舊展露得淋漓盡致。
一路往前,待行至贏易的帳外時,那前不久還一直站在此處朝她背影遙遙而望的顏墨白,早已不在原地而候。
冷風肆意吹拂,空氣裡,依舊蕩著幾許江水的魚腥味,入得鼻間,莫名的,竟是有些突兀刺鼻,更也莫名的像是躥入了心口,惹出了半縷漣漪。
鳳瑤足下稍稍駐了駐,沉默了片刻,待得強行按捺心緒後,才再度踏步往前,入了贏易的帳子。
帳內,再度點了暖爐,還燃了檀香。
而那本該在榻上躺著的贏易,此際卻正坐在軟榻上,甚至衣袂全數一絲不苟的穿好,連帶頭髮,都高高的束了起來。
瞬時,鳳瑤瞳色一滯,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得回神過來,她便繼續踏步往前,待站定在他面前,便低沉而問“何時起來的?”
他抬眸朝鳳瑤望著,那雙深邃的瞳孔中夾雜著幾許複雜,甚至還有幾許強行壓抑著的怒意。
“今早皇姐剛走,臣弟便起來了,也讓帳外的兵衛為臣弟梳洗了一番。”僅是片刻,贏易回了話。
他嗓音依舊嘶啞,但卻並非無力脆弱,甚至他的面色也不若昨日那般慘白無色,反倒是稍稍增了幾許血色。
鳳瑤仔細將他打量了一番,心底也稍稍增了半許寬慰,隨即唇瓣一啟,繼續道“將手伸出,我為你把把脈。”
贏易點頭,極是自然的將手朝鳳瑤伸了過來,鳳瑤也不耽擱,頓時抬指而起,恰到好處的搭靠在了他手腕的脈搏上。
指腹下,脈搏跳動得比上次把脈時還要來得起伏自然,似是著實無太過大礙,只是又或許昨日著實失血太多,贏易脈相也隱約有虛,但卻也並非大礙,更也無性命之憂。
鳳瑤心頭越發的釋然幾許,待得把脈完畢,便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緩道“脈相略微正常了,只是稍稍有虛,許是因你受傷的緣故。但如能全然確認的是,你身上的毒,的確清了。”
嗓音一落,靜靜朝他凝望。
奈何,贏易面上卻無半許的釋然欣慰之意,甚至他那略微稚嫩的面容上,竟依舊夾雜幾許掩飾不住的怒意與複雜。
“皇姐。”
他咬了咬牙,猶豫片刻,嘶啞低沉的出了聲。
鳳瑤眼角微挑,漫不經心的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淡漠幽遠的道“怎麼了?”
贏易眉頭越發而皺,瞳孔之中,風起雲湧,一股股怒意越發閃爍明顯。
“皇姐與攝政王鬧翻之事,臣弟知曉了。”他出了聲。
鳳瑤眼角一挑,瞳孔一滯,並未言話。
贏易朝她凝望幾眼,面色越發起伏,“記得昨夜,臣弟還在皇姐面前言道攝政王不是,皇姐當時還極是信任攝政王,在臣弟面前維護了攝政王,但臣弟終是不曾料到,皇姐口中那般鐵血體貼之人,竟會,背叛皇姐。攝政王如此辜負皇姐的信任,辜負皇姐的情義,今日,臣弟無論如何都不願離開此地,甚至,勢必要讓攝政王付出代價。臣弟心意已定,絕不更改,也望皇姐先回大旭京都,這裡的時,便全數交給臣弟處理便好。此番臣弟入駐在這曲江之邊,初衷便是要與大周大打一場,後面雖是放棄,但而今攝政王既是對不起皇姐了,臣弟,自然要拾起初衷,將他大周打得片甲不留!”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嘶啞的嗓音,雖聽著略微脆弱,但語氣中得凜冽與殺氣,卻是濃烈厚重。
鳳瑤神色驀的起伏開來,心底深處,也沸騰搖曳,渾然不止。
那顏墨白啊,而今的確是她心口的一道傷,只是她也一直在忍耐著,不願自行多想,也一直抑制了這麼久,卻是不料,此番她內心的所有平靜,再度被贏易這腔突來的話全數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