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一日,縱無食物果腹,但總該是多喝些水,潤潤胃。微臣去外面弄些雪回來,烤化後,長公主便多喝些。”
他頭也不回的回了話,語氣自然。
鳳瑤神色微緊,欲言又止,卻也終歸未再言話。
這座寺廟的確破敗,四方透風,再加之屋外的風似是極大極大,吹得這座寺廟四方吱啦作響,像是要全然轟塌一般。
鳳瑤眉頭微蹙,開始轉眸朝周遭打量。
則是片刻,顏墨白便已取雪歸來,待用乞丐們的罐子燒開一罐子雪後倒掉,隨即再將其餘之雪再度架在火上烤。
不久,待得雪水而開,他才將罐子端下,待得涼了半晌,才開始將罐子端至鳳瑤面前,“寺廟破敗,周遭無可用之物,是以便先委屈長公主,就此罐子飲水。”
鳳瑤緩道:“攝政王無需客氣什麼,如今已然落難,那些禮數與規矩,早該廢了。此番能用罐子飲水,本宮也已足矣。”
這話一落,不再多說,僅是抬手接過罐子便開始飲水。
滿身的疲倦,縱是嘴裡不說,但飢餓感終還是劇烈,而今溫水一下,徹底緩解了食管與胃中的乾澀,一時之間,整個人,也終還是舒緩了幾許。
待得飲水過半,鳳瑤終是將罐子遞迴顏墨白,他則接過罐子,便也自然而然的就著她不曾飲完的水開喝。
鳳瑤微怔,神色也微微而變,卻也不曾言話。
待得他飲水完畢,且將罐子放下後,二人再度開始斜靠在石壁,沉默。
火光跳躍,整個廟內的光影也隨之跳躍。
外面風聲極大,寺廟也四方作響,然而即便如此,待得眸眼稍稍而合後,鳳瑤滿身疲倦,卻也不久,神智驀的開始搖曳不穩,抽離而走,整個人,也終還是徹底睡了過去。
她太累。
極累極累,夢裡,一片漆黑,卻也一片安然。只是不知過了多久,平靜安然的氣氛裡,陡然有道道濃厚嘈雜的破空聲猙獰而來。
是箭!層層的利箭!
她猝不及防的驚了一跳,倉促而躲,奈何周遭漆黑,看不清任何,整個人也只能胡亂躲避,毫無章法。
待得不久,周遭的破空聲,終是停歇了下來,未待她鬆一口氣,不遠之處,陡然有詭異莫名的光線集聚,瞬時之中,竟將不遠處驟然映得通明。
鳳瑤驚了一跳,下意識轉眸而望,卻待視線焦距,則見那亮堂之處,有人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那人,行得極緩極緩,足步緩慢得令人心口發急,只是他每走一步,地上便滴下一片血跡,那些鮮血,極多極多,頃刻之際便流走匯成了一條血紅的細流,蜿蜒而走。
鳳瑤瞳孔皺縮,心驚膽戰,而待視線逐漸上挪,則見,那緩慢行走之人,渾身之上,竟被數十隻箭羽密集刺穿,整個人,儼然已成血骷髏,猙獰可怖,且那人面色,慘白之至,猶如閻羅殿裡爬出的毫無血色的鬼怪一般,只是待得細觀,卻見那人的面容,熟悉之至,甚至於,刻骨銘心。
顏墨白!
“顏墨白!”轟的一聲,心口似有什麼炸開,驚濤駭浪。
鳳瑤唇瓣一啟,強行吼聲,卻待這話一出,耳裡被自己嘶啞猙獰的嗓音震撼,瞬時之際,神智也陡然回攏,整個人,終是徹底的清醒過來。
她驀的掀開眼,視線驀的清明,而待抬眸一望,這才發覺,夢裡血色骷髏的顏墨白,此際,正坐靠在牆壁,雙目而合,似如睡得正酣。而她,則不知何時竟已睡倒在地,身子平躺,而腦袋,則恰到好處的,枕在了顏墨白的腿上。
身上,正披著件血色的外婆,右側,火堆仍還是燃得旺盛,不知顏墨白何時竟又新增了柴火。
而這破敗凋敝的破廟,依舊是沉然安靜,只是稍稍透過頭頂那廟頂的破洞,放眼望出,則能清晰見得,天色已明。
竟是,天亮了。
鳳瑤微怔,驚愕起伏的心,逐漸消停,只是即便如此,夢裡的場景太過逼真,她的情緒也太過猙獰波盪,縱是此番強行放下心神,然而心口之中的震撼與後怕,卻也仍舊四方縈繞。
她眉頭皺了起來,稍稍伸手,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血色衣袍。
待逐漸坐起身來,她極是小心翼翼的將袍子披回顏墨白身上,隨即輕腳輕手的起身,緩步朝不遠處的廟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