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的一字甫落,顏墨白突然笑了。
“長公主手裡的烤肉許是涼了,微臣再為長公主烤烤。”
他嘶啞不堪的嗓音突然變得輕悠暢然開來,甚至不待鳳瑤反應,便已伸手而來,抽走鳳瑤手中那隻串著烤肉的木棍便繼續架在火上烤。
鳳瑤終是再度抬頭,滿目起伏的凝他,“樓蘭之事……”
“長公主不想讓微臣對付樓蘭,微臣便暫且放過樓蘭便是。倘若樓蘭主動挑起事端,有意冒犯微臣與大周亦或是長公主與大旭,微臣,定當雄兵而揮,徹底,對樓蘭直搗皇城。
他嗓音極為嘶啞,只是語氣卻輕蔑大氣,似是說出這等滅得諸國的話,竟雲淡風輕,毫無壓力似的。
鳳瑤神色微動,心生愕然,著實不知顏墨白這廝究竟弄哪裡來的信心與傲氣,曾經他還是大旭攝政王之際,便已將大旭上下的朝臣威懾得全如牆頭之草,而今當了大周帝王,又開始將目光對準了天下諸國。
不得不說,若論能耐與野心,壯志與抱負,這天下之中,都難一時找出能與這廝對抗甚至相比之人。
思緒翻湧,一時之間,鳳瑤不再言話。
僅是片刻,顏墨白再度將已然烤熱的烤肉遞到她面前。
她並未拒絕,伸手接過,兀自開食。
這烤肉似為山兔,雖是烤香四溢,卻因無各種調料之故,味道難免顯得有些不佳,只是許是因太久不曾進食,腹中空空,是以此番諸事皆為消停,心緒也開始從緊張欲裂中抽離,才覺,飢餓之至,啃起烤肉來,也不曾再注意形象,大口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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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然之間,視線微抬,則見顏墨白也已開始舉著另外一團烤肉開食,奈何比起她大口進食的動作,他則是小口慢嚥,神情幽遠,似在思量什麼一般。
鳳瑤瞳色微動,動作終是下意識放緩,隨即沉默片刻,終是將一直壓在心底的疑慮問了出來,“昨夜攝政王高燒不退,且傷勢嚴峻,後你突然暈厥,脈搏幾近全無,呼吸也無。本宮還以為攝政王已然不測,怎如今,攝政王竟突然好轉,甚至,還可打山兔,還可,架火烤肉?”
這話一出,他面色分毫不變,但卻並未立即言話。
鳳瑤瞳孔一縮,“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難不成,事到如今,攝政王竟有意瞞著本宮?”
他稍稍抬眸,朝鳳瑤微微一笑。
他精神也非大好,面色蒼白,整個人仍舊顯得有些頹靡虛弱,然而那滿身的從容與淡定之感,卻似與生俱來,便是身子都虛弱至此,他竟還能保持雲淡風輕。
“微臣幼時,常年被人欺負毆打,時常渾身是傷,身子早已出現異常,後常年行軍打仗,馳騁疆場,疲憊心緊之餘,又經常肆意急功近切的練功。是以,微臣的身子,早已與尋常有異,且自行恢復之能,也比尋常之人強得多。微臣也確有暈厥之症,一旦暈厥,便心臟驟停,如死人無疑,但此等現象並不會持續太久,一般幾個時辰之後,便可自行脈搏而起,自行恢復。”
說著,眼見鳳瑤面露驚詫,他勾唇笑笑,繼續道“微臣此生,僅暈厥過三次,第一次,便是馳騁沙場之際,以身為餌,吸引敵軍,後無能被擒,被亂刀招呼。那時,因傷勢太過嚴峻,指使高燒不退,後抑制不住暈厥。第二次,便是被軍中之人背叛,引入狼群。那狼群的數量,全然比當日青州一旁深山上的狼群多上數倍,長公主許是都全然想象不到,幾十只壯狼,張著血盆大口,欲啃噬你的骨肉,分食你的身子,呵。後來啊,微臣揮刀而斬,一刀一隻,縱是滿身被咬得皮開肉綻,微臣,依舊屹立最後,待得將狼群全數斬殺,微臣開始反過來,啃噬死狼的骨肉,卻又因滿身皮開肉綻,傷勢猙獰,失血過多而厥,後陰差陽錯被悟淨方丈所救,一陣一陣的縫合傷口,從而,存活至今。而微臣第三次暈厥,便也是這次。只是比起往前兩次,這次,微臣絕非因傷勢太過猙獰,而是因,急促攻心,內力用得太過猛烈,從而,身子吃不消,暈厥。”
冗長的一席話,一字一句入耳,勾得鳳瑤滿心震撼。
雖以前便從顏墨白的隻言片語中知曉他的不易,但卻從不曾知曉,他足下行過的歷程,竟還有這些猙獰之事。
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發起伏,一股股複雜與悲涼感抑制不住的展露。
他勾唇一笑,突然朝她問“長公主在可憐微臣?”
鳳瑤瞳孔一縮,下意識搖搖頭。
他笑笑,似是信了,似也不信,薄唇一啟,繼續道“往日長公主總說微臣冷血無情,陰狠腹黑。是了,如微臣這等自小在旁人拳打腳踢中長大的乞丐,後也經歷過沙場征戰,狼群圍裹,那所謂的鬼門關啊,微臣早已路過多次,是以,微臣早已不懼閻羅,從而,心中無懼,是以內心寬廣闊然,無所無畏之中,將自己也練成了活閻羅。微臣此生,痛恨人性,痛恨背叛,後微臣在軍中,使盡手段,微臣日日都在琢磨,如何讓背叛微臣的人死,如何將軍中之人收為己用。微臣,日日皆活在算計裡,直至,有朝一日,終是因主動大肆將微臣居功的訊息放出,逼得先皇,不得不順應民心的將微臣,找回大旭京都,呵,從此之後,順風順水,不久之後,便從一介回京之將,一躍,成為大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微臣,嚐到了什麼是官威,什麼是權勢,微臣大肆開始席捲京都,搜尋朝中上下之人的罪證,握於掌心,控制朝臣。整個大旭,儼然成為微臣控制下的軀殼,待得微臣肆意在大旭囤積兵力,軍力充足之際,也待得大盛突然舉兵而來,大旭破敗飄搖之際,那時,微臣本是有心,領著軍力入得大周,從而,從大旭之國,全身而退,不料,突然之中,長公主下山而來,挺身而出,甚至膽大之至的,突然,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他嗓音嘶啞幽遠,孱弱之至,縱是想勸他少說些,體恤己身,然而他這番話落在鳳瑤耳裡,早已是震撼十足,令她心緊搖曳得忘了反應。
本也以為顏墨白會點到於此,只因後面的一切,她經歷了,也參與了,是以無需多言,奈何卻是不料,片刻之際,顏墨白薄唇一啟,再度嘶啞幽遠的道“當日城牆一躍,長公主當場摔暈,五臟皆損,後司徒夙因對長公主餘情未了,強行頂著大盛帝王之令的壓力,僅是揮軍入城,但卻並非真正收了大旭,也算是,看在長公主一躍而跳的份上,給長公主與大旭,爭取了最大的退讓。只不過長公主你,則一直在行宮昏迷不醒,御醫輪番整治,皆守在寢殿之外,束手無策。長公主許是不知,你當日在行宮中醒來的當日,滿朝文武甚至連帶劉太傅,都已在著手開始暗中準備長公主後事,整個大旭上下,早已忘了長公主是他們的救國英雄,也早已忘了巾幗不讓鬚眉之事,他們,都在長公主還未嚥氣之際,徹底判了長公主死刑,開始都在為你準備後事,甚至都要開始動工為你在皇陵,增添墳冢了呢,若非微臣,一時念起,專程來行宮探望,從而用一字並肩王之事氣你,若非你被氣得噴出腹中淤血,從而再讓宮奴在殿中肆意燻點還魂丹,甚至還在你湯藥之中增添護心丸,長公主以為,你會突然好轉?”
說著,在鳳瑤滿目起伏甚至不可置信的震驚目光裡,他笑笑,繼續道“大旭御醫,並非神醫,且能耐淺薄,又有何能,真正治得了長公主的傷,甚至還能將長公主從鬼門關真正拉回?呵,若論恩情啊,長公主欠微臣的,從你下山之後,便已開始欠上了呢。也若非微臣退讓,長公主幼弟,何能真正登位?國師雖是有威,但終歸遠離朝堂,在朝中並無心腹,若微臣揮臣四起,執意牴觸,長公主以為,憑你當朝揮劍斬殺幾名朝臣後,便可徹底平息一切爭議,而不是,惹得眾怒?又論國舅與惠妃,何來真正安分,不曾興兵對長公主與新皇逼宮?又再論當初賑災之事,朝中國庫空虛,若非微臣主動順長公主之意而為,並無反抗,若是不然,朝中其餘朝臣,何來會對長公主之令順服,別說長公主要讓他們捐銀,便是要讓他們上交一粒米,那些小肚雞腸且一毛不拔的臣子,也不見得捨得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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