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層層入耳,一字一句再度震擊在心底,一股股沸騰嘈雜甚至驚愕震撼之感,也肆意在心底蔓延開來。
那些所有的往事,陡然層層縈繞在心,似還清晰如昨。只是顏墨白的話也層層在心口迴盪,一時之間,竟將她往日所有的所思所想,全數顛覆。
曾以為,當初大旭國破之際,顏墨白不曾出面救國,是因佞臣之為,貪生怕死,有意逃避;也曾以為,行宮之中她大限將至,顏墨白突入行宮只為用一字並肩王之事對她趁人之危,從而主宰她大旭之國;還曾以為,當初國庫捐銀之事,顏墨白有意牴觸,若非她強行對其威逼利誘,顏墨白定不會遵從;甚至,也曾以為當初大旭之中,只要除掉顏墨白這佞臣之首,其餘朝中的牆頭之草,定群龍無首,俯首稱臣,是以,她當初的所有決心,便是除去顏墨白,她甚至不惜相信柳襄,任由柳襄去徹查顏墨白罪證,而後得知他在安義之地暗中練兵,是以越發的震怒攖。
只奈何,本也以為往事已矣,以為她與顏墨白的所有糾葛,皆會全數因他差一千精衛護送她歸國之事而一筆勾銷,然而,她萬萬不曾料到,他會突然之間,對她言道這些,從而,剎那之間再度將她的所有心緒與往日認定的東西全數顛覆。
這種顛覆感,無疑是劇烈而又濃厚,似如整顆心都隨之瓦解,從而再震撼淋漓的重組,彷彿滿心的所有感官甚至認定的東西都驟然搖晃不穩,瓦解崩潰。
鳳瑤渾身緊繃著,心口起伏劇烈,縱是強行想要讓自己平靜,奈何無論怎麼努力,皆是徒勞無功。
她緊緊垂頭,任由濃密的睫毛掩蓋顫動不已的瞳孔,一時之間,所有心思顛覆與鬱結,心中震撼不停,不知該,如何回話。
周遭,冷風依舊,不住的將四方樹枝上的積雪拂落,瞬時之中,層層白雪如霧飄飛,幽遠磅礴。
然而這番壯觀之景,鳳瑤卻心有旁騖,無暇觀望。烈風吹拂在身,她僅是覺得冷,極冷極冷償。
待得半晌後,顏墨白那嘶啞的嗓音再度平緩而來,“微臣說這些,並無它意,僅是想,與長公主交心罷了。”
鳳瑤瞳孔驟縮,沉默半晌,才低沉壓抑而道“為何會是本宮?”
他微微一怔,並未言話。
鳳瑤強行按捺心神,緩緩抬眸,起伏不定的瞳孔徑直迎上他那雙漆黑平和的眼,繼續道“這世上之人千千萬萬,你為何,會選擇與本宮交心?當夜大旭京都花燈節的東湖上,你與那樓蘭之女雪蠻不是極為親密?甚至於,你與那大盛大公主司徒凌燕也是生死之交,那二人皆對攝政王有心,且真情實意,攝政王為何會排除她二人,獨獨,與本宮交心?”
這話一落,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發深邃,仔細打量之中,心中的疑慮與質問也越發濃厚。
奈何,這話一出,他卻並無太大反應,任由她極為仔細的朝他打量,他依舊淡定自若,那張蒼白的面容也幽遠無波,似是並不曾被她這話所擾半許。
“樓蘭雪蠻,不過是微臣拉攏安義侯的棋子,並無真意,而今安義侯亡了,樓蘭變天,雪蠻,自無用處。大盛的司徒凌燕,當年也不過是隨意而處,只為,靠攏大盛皇族,從而利用她在大盛興風。奈何,而今大盛已與大周敵對,大戰一促即發,雖非微臣不損一兵一毫拿下大盛的初衷,但也算是硬碰硬的開始爭鬥,誰輸誰贏,疆場之上,自見分曉。”
待周遭氣氛沉寂片刻,顏墨白那嘶啞平緩的嗓音,再度幽幽而起。
這話入耳,鳳瑤面色一變,心口的緊烈與跳動,越發厲害,待沉默片刻,她才唇瓣一啟,繼續低沉沉的道“如此說來,攝政王無論是對司徒凌燕,還是對樓蘭雪蠻,皆無真正情義。”
他眼角微挑,勾唇微笑,“並無。”
他笑容極為幽遠,卻又極為清寧,那種強烈的疏離與淡漠之感,無疑是突兀之至,令人觀之一眼,便覺心頭髮緊發駭。
冷血無情這幾字,而今用在他這副狀態與笑容上,再合適不過。
遙想當初那司徒凌燕來訪她大旭時,對顏墨白可謂是一心一意,甚至不惜拉下金枝玉葉的身份一口一口的對顏墨白親暱的喚著顏大哥,那等情深的眼神與面色,她姑蘇鳳瑤,至今都記憶猶新。
再論那樓蘭雪蠻,雖接觸不多,但也知那女子古靈精怪,嬌俏靈動,那等女子,似有滿身的靈氣,銀鈴而笑,再加之面容上乘入眼,尋常男子,何能抵擋。她雖不曾見過那樓蘭雪蠻與顏墨白二人之間的相處,但也能片面感知顏墨白對其的特別,若是不然,當夜東湖之上,那樓蘭雪蠻也不會那般有恃無恐,得意妄為,甚至於,待得她姑蘇鳳瑤親手將那雪蠻逮住,顏墨白,竟會親自從她的手中將那女子救走!如此,倘若顏墨白當真對那樓蘭雪蠻僅是隨意應付,當初又為何,那般的行動緊張,生怕那樓蘭雪蠻在她姑蘇鳳瑤手裡吃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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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翻轉,越想,心思便也越發的嘈雜起伏。
她的確是聯想得多了,卻又抑制不住的往深處去想。
她也嘗試過想要調節心態與起伏不平的心境,奈何,努力片刻,終是徒勞。
有些猜忌與疑慮,入了心便是入了心,那留下的道道印痕,並非是說揮卻便能揮卻得了的。
周遭,風聲越發漸起。
鳳瑤渾身,越發涼薄。
待得她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之際,顏墨白神色微變,嘶啞平緩的嗓音再度揚來,“風聲漸大,此際,長公主與微臣先回洞裡去吧。”
這話入耳,鳳瑤順勢回神,目光再度朝他鎖來,卻無心動作。
顏墨白凝她幾眼,也並未起身,兀自沉默。
二人無聲凝望,目光相對,待得片刻之後,鳳瑤終是強行按捺心緒,繼續道“依本宮所觀,那司徒凌燕與樓蘭雪蠻對攝政王皆有情有義,而今攝政王對她們僅全數用‘隨意應付’幾字來概括,可是太過無情了些?”
顏墨白神色微動,一言不發的凝她,待得片刻後,他那疲倦漆黑的瞳中頓時不曾掩飾的滑出了機率微光,則是片刻,他勾唇而笑,心情似也逐漸轉好,連帶脫口的嘶啞嗓音都變得越發暢快平緩。
“長公主終是在意微臣與那二人的關係?”他薄唇一啟,突然問。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被他這話也問得全然噎住,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本是朝這顏墨白開口質問,不料這廝竟對她不答反問。且她是否在意他與她們之間的關係,此際議來,倒也並非太過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