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眉頭微皺,“你這樣看著本宮作何?”
他並無耽擱,平緩而道“微臣在想,長公主會何時回微臣的話。”
鳳瑤瞳孔一縮,清冷的將目光從他眼睛挪開,低沉沉的道“攝政王此番過來,想來並非是專程為本宮送衣,甚至專程問本宮是否滿意這楚京吧?”
說著,耐性缺缺,“都是明眼之人了,是以攝政王也無需在本宮面前拐彎抹角。攝政王此番過來究竟有何目的,直說便是。”
這話一出,顏墨白極為難得的嘆了口氣,“不過是臨別之際,是以想與長公主敘敘舊罷了。”
說著,落在鳳瑤面上的目光越發深了半許,“今日一別,許是以後長公主與微臣再無相見之日。不知,長公主出發在即,可對微臣有何話要說?”
鳳瑤神色幽遠,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顏墨白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問“此時此際,長公主對微臣,難道全然無話可說?”
鳳瑤眼角一挑,心底深處的複雜之意,再度濃烈半許。
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後,她終歸是再度轉眸朝他望來,森然複雜的瞳孔全然迎上他那雙平緩深邃的眼睛,隨即唇瓣一動,低沉而道“臨別之際,本宮自是有話與攝政王說,只是就不知本宮若是問話,攝政王是否會認真回話了。”
他面色分毫不變,俊美的面容依舊儒雅朗潤,從容如初。
“長公主問話,微臣,自會認真回話。”他並無半分耽擱,這話也說得極為自然。
鳳瑤淡然點頭,逐漸將目光挪開,低沉而道“那些所謂的虛言,本宮便不多說了。而今,本宮問你,你這橫掃天下的野心,是何時有的?”
“十歲之際。”
他嗓音依舊平緩無波,但這番短促的話語卻再度令鳳瑤措手不及的怔了一下。
“微臣自小便隨生母被趕出楚京,顛沛流離,看盡了世人險惡,人心無情。最初,微臣滿心之願,是吃飽穿暖,後來,則是富貴榮華。再後來,則是橫掃,光復,公孫一族。”
“公孫一族?”鳳瑤瞳孔一縮,下意識目光朝他落來低沉出聲。
他面色依舊毫無任何變化,僅朝鳳瑤微微而笑,點點頭,“微臣的孃親,姓氏公孫。當初微臣孃親嫁給楚王后,便全數拋卻了家族使命,一心為楚,致使公孫一族被人聯合而攻,朝夕而毀。微臣的孃親被楚王趕出楚京後,帶著微臣四處逃命,抑鬱不得,最後滿身仇怨,含恨失足葬身於青州河裡,屍骨無存。那年,微臣正好十歲。”
冗長的一番話,極為緩慢的鑽入耳裡,雖他的語氣並無半許的緊蹙與鋒芒,然而這番一字一句的敲擊在心底,竟也是牽扯出了濃烈的起伏與厚重。
與顏墨白認識這麼久了,也鬥過幾月的嘴,甚至二人時常鬥智鬥勇,互相牴觸擠兌,但時至今日,這顏墨白,才算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坦白他的身份,坦白他的過往。
他大楚皇子的身份,此際早已無需懷疑,只是他這番話,無疑是令她疑慮重重,理之不清。
亦如,什麼公孫家族,什麼使命?再者,大楚以前的公孫皇后,不是葬身在楚王宮裡的麼,怎突然又葬身在青州河裡了?
鳳瑤滿目起伏,面色複雜濃厚。
待得片刻後,她才強行按捺心緒,低聲而道“大楚以前的公孫皇后,不是葬身在楚王宮中?”
顏墨白平緩無波的道“微臣的孃親,好歹也是驕傲之人,豈會容許自己葬生在楚王宮中。只是她終歸還是太過高估了她自己,未料自己會溺死在青州河裡。”
說著,平緩的嗓音越發幽遠開來,“自打十歲那年開始,微臣便不求富貴榮華了,只求橫掃,光復公孫一族。我孃親未能完成的仇怨與使命,微臣,便替她完成。也許日後流芳史冊之際,微臣,還能將她的名字添上,呵。”
他言行並無任何異樣,便是說出這等磅礴森硬之言,他竟也無太大的反應,整個人依舊淡定如初,從容自若。
鳳瑤心頭震得不輕,她滿目複雜的凝他,“本宮雖不知以前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那所謂的使命究竟重要如何,但顏墨白,本宮以為,你閒散傲然,定不會為他人而活才是……”
“長公主也終歸高估微臣了。微臣俗人一個,豈能免於不為他人而活的俗套。許是待得橫掃,天下為霸之際,微臣,能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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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鳳瑤後話道完,他已醇厚溫潤的出聲打斷。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凡塵俗世,猙獰鄙陋,早已印刻在心,這十來年裡,微臣日夜備受煎熬,而今這種日子,終是要到頭來。微臣自小便不曾求過俗世安穩,命途平坦,只求,無愧於祖宗先人,無愧於自己。雖能偶爾冷血無情,但心底終是有所執念,就如長公主一樣,明知脆弱無奈,卻仍要強行往前,微臣與你,同類。”
鳳瑤瞳孔一縮,冷道“本宮與你不同!本宮只有守護大旭之心,並無橫掃之意……”
“那是因時候未到,長公主野心還未滋長!倘若大旭四方而安,國力越發強厚,長公主也會坐不住去橫掃,從而,拓寬你大旭疆土,完成你父皇,心心念念但卻從不曾完成過的夙願。再者,長公主與微臣終歸是一路人,甚至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鳳瑤後話一噎,滿目起伏的凝他。
“你強行將本宮與你歸為一類人,如此你就開心了?”她默了片刻,陰沉冷冽的出聲。
顏墨白微微一笑,瞳色越發有些掩飾不住的幽遠開來,隨即稍稍垂眸,薄唇一啟,繼續道“開心倒是不曾。但至少,也算有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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