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眼角微挑,滿目厚重的望他,“攝政王如此殊待本宮,究竟是何意?”
他勾唇而笑,“還能何意?微臣娶妻,不過是以妻禮相待,也讓長公主風光下嫁罷了。”
鳳瑤瞳孔深沉,心底依舊不信他這話,繼續道:“聘禮之事,早已商量完畢,攝政王而今又增加這些珠玉綢緞,又是何必?便是娶妻,也不過是逢場作戲,攝政王如何要對本宮,特殊至此?”
她問得極為直白,語氣中的深究與複雜之意也渾然不曾掩飾。
這話一出,顏墨白並未回話,一雙溫潤儒雅的瞳孔,正平緩無波的望著鳳瑤,待得沉默半晌後,他嗓音一挑,幽遠而道:“長公主如此執意的深究,可是想驗證什麼?”
他不答反問。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得片刻,才兀自反應過來,低沉而道:“本宮不過是想知曉攝政王的目的罷了。”
顏墨白輕笑一聲,“微臣的目的,方才便與長公主解釋得極為清楚,不過是長公主自己不信,執意想探究罷了。再者,長公主歷來聰慧,想來微臣心思如何,長公主自也該知曉一二才是,是以,長公主如此深究,可是想從微臣這裡得到些答案,從而,驗證長公主心底深處,那不願去細想,甚至不願去涉足的心意?”
他這話,平緩而又悠長,卻是話中有話。
鳳瑤瞳孔一縮,目光也猝不及防的搖曳了幾許,待得片刻,她再度垂眸下來,兀自沉默,並未立即言話。
顏墨白靜靜觀她,面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嗓音也在突然間自然而然的沉了幾許,緩道:“俗世紛繁,雖願自己無心無情,不受任何牽絆,但事實上,卻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呵。”
這話一出,顏墨白也不再言話。
殿內越發的沉寂清冷,無聲無息,壓抑重重。
許久,鳳瑤才緩緩將面前的聘禮摺子合上,按捺心神一番,隨即抬眸朝顏墨白望來,低沉而道:“攝政王的這些聘禮,本宮自是滿意。大婚在即,這幾日,便辛苦攝政王安排了。”
她終歸是不曾依著顏墨白之意繼續將那話題延續下去。
心底深處,也莫名的複雜與惆悵,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逐漸的搖晃滋長,像要衝破千瘡百孔的心一樣。
不得不說,這顏墨白最初給她的印象,無疑是尖酸刻薄,無法無天的,但後來越發相處,心底對他的牴觸與憎惡感,也在逐漸的開始變化,至於從何時真正的開始變化,此番憶來,早已理不清楚了,僅是覺得,這顏墨白似是並無最初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堪,至少,直到現在也不曾做過真正害她之事,反倒是,幾番救她性命,解她於危,甚至於,還曾親自拉著她出城去見悟慧方丈,為她求得治她心疾的茶葉。
曾經的種種,匯總而來,這種衝擊感並不低於顏墨白這幾頁密密麻麻的聘禮之物,千瘡百孔的心,竟也莫名的開始搖曳起伏,壓制不得。
思緒翻轉,鳳瑤面色也沉了幾許,待得尾音落下,便也再度垂眸下來,不再言話。
大抵是不曾料到鳳瑤這麼快便將話題挪開,顏墨白眼角微挑,那雙深邃平和的瞳孔,也逐漸幽遠了幾許。
待得片刻後,他微微一笑,只道:“為大婚之事辛苦,自也應該。”
鳳瑤緩緩點頭,無心與他多言,僅是抬眸瞅了瞅窗外夜色,低沉而道:“天色已是不早,攝政王若無它事,便先回府吧。”
顏墨白瞳孔微縮,面上的笑意越發幽遠,“本還想與長公主對弈兩局,不料長公主竟委婉趕人了,也罷,微臣便先行離開了,也望長公主早些休息。”
平緩溫潤的嗓音,並未夾雜太多情緒,依舊是平和如初,朗然如昨。
待得這話一落,他也不再耽擱,緩緩起身,奈何足下未及動作,不遠處的殿門外,則突然揚來王能緊然剛毅的嗓音,“長公主,屬下有要事稟報。”
突來的嗓音,緊蹙焦急,鳳瑤神色微變,低沉而道:"進來。"
尾音剛落,不遠處的屋門便被推開,剎那,有冷風順著那開啟的屋門瞬時灌入,搖晃了殿內周遭的燭火,而王能那頎長剛毅的身形,卻已是迅速踏步而來。
他步伐極快,面容發緊,片刻之際,便已站定在了鳳瑤面前,隨即薄唇一啟,剛毅緊然的道:"長公主,方才皇傅差人傳話回來,聲稱,皇上今日得知長公欲與攝政王大婚之事,惱怒至極,隨後趁皇傅與國師不注意之際,逃出國師院落,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鳳瑤瞳孔驟然一縮,猛跳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王能低低垂頭,緊然而道:"長公主先莫要太過擔憂,許是皇上僅是出院玩兒了,且皇傅與精衛還有國師皆已全全出動在山中尋找,估計這會兒該是有訊息了。"
鳳瑤神色起伏,猛烈顫動的心全然平息不得。
那道行山無疑是深山老林,周遭並無人家,且方圓百里,皆是蔥樹荒林,且其間還有猛獸出沒,蛇鼠成群,加之地勢險要,猶如迷地,成年之人貿然上山,都易迷路,而自家那幼帝才上山不過幾日,加之年幼稚嫩,如此貿然在深山失蹤,這過後,無疑是不敢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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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鳳瑤瞳孔越發顫動,心底深處,一股股猛烈緊張之意層層交織,剎那勒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早知如此,她今早便不該讓許儒亦上山接回國師與幼帝參與她大婚之宴,早知如此,她大婚之事便該全數瞞著自家幼弟!
她明明知曉自家幼弟排斥顏墨白,便不該僥倖自家幼弟不敢真正因此而鬧出事來,只奈何,她終歸還是高估了自家幼弟的定力,也太過自以為是了些,從而,竟鬧出這等不可收拾的事端。
她的初衷,不過是想大婚下嫁,好歹是舉國大事,自家幼弟乃大旭之主,無論如何,都該按照大旭祖製出席,可她終歸是忘了,自家幼弟雖為大旭之主,卻也是個不諳世事且滿身倔強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