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儒亦神色微動,清俊的面容,也逐漸漫出了幾許複雜。
待得片刻後,他才稍稍斂神,平緩而問:“事已至此,長公主多猜也無用。不若,靜觀其變。到時候當真發生什麼了,也非長公主獨自面對,微臣,與大旭上下,皆會與長公主並肩作戰。”
鳳瑤目光微微一沉,思緒翻轉,僅是勾唇自嘲而笑,仍未言話。
許儒亦這話,倒是勸慰十足,只不過,卻過於勸慰了,並無幾許實際。
先不說國中百姓本就僅喜安樂日子,誰主江山都是一樣,是以,所謂的國之興亡匹夫有責這話,落在大旭的百姓頭上,無疑是一句笑談。再者,朝中百官,牆頭之草,一丘之貉,縱是近些日子略有改觀,奏摺也上得比較勤了,但卻猶如完成她吩咐的任務一般,上奏的奏摺所列的事,全無鉅細,甚至有雞毛蒜皮之事都已呈上,如此,大旭興亡,又如何靠得住那些百官,如何,能靠得住。
思緒蜿蜒,一股股複雜涼薄之氣,也在四肢八骸中流轉,大抵是情緒越發的低迷,胃中的火辣與疼痛,似也尤為的被放大不少。
鳳瑤逐漸皺了眉,略微冰涼的手指,也稍稍捂在了腹上。
大抵是察覺到了什麼,許儒亦平緩的嗓音頓時積攢了擔憂之意,“長公主,可是身子不適?”
鳳瑤滿目清冷,搖搖頭,未作言話。
許儒亦深眼觀她,“微臣當前,長公主無需強撐什麼。長公主既是信任微臣,便也不該太過疏離微臣。”
平緩擔憂的嗓音,無疑是話中有話。
鳳瑤沉寂嘶啞的道:“說了無事便無事,難道皇傅便這般盼著本宮有事?”
大抵是酒氣上湧,心緒嘈雜,再加之突然間聯想起大旭的國情與幼帝之事,一時之間,情緒控制不住的波動開來,連帶脫口而出的話也變得抑制不住的低沉惱怒。
許儒亦神色微動,略微擔憂的望她,並未言話。
鳳瑤眉頭一蹙,抬眸掃他一眼,心緒越發起伏。
身上的鳳袍下襬,早已被她逼出的酒水溼透完畢,而今貼在腿上,莫名的涼意刺骨。亦如這許儒亦說的一般,她的確是有些醉了,也的確是醉了。
縱然心底還強行的繃著一根弦,強行鎮定著,但四肢的虛軟與胃中的翻騰,也著實令她難受至極。
今夜的落魄,無疑是與常日裡城牆而來的威儀成為鮮明的對襯,而今在這許儒亦面前,似也落魄悲涼,猙獰頹然,似是連帶骨子裡的骨氣與威嚴,都在他面前徹徹底底的碎了一般。
她不願這樣的,不願。如此落魄之態,自己承受便是足矣,何來,何來還讓這許儒亦同情。
思緒翻轉,腦袋也略微發暈,而越是往下想,思緒便越發的魔怔起來一般,惱怒,自嘲,猙獰,甚至,震怒。
胃中的火辣,越發高漲,情緒,也開始劇烈開來,似是全身都積攢了冷氣,似要將整個身子驟然撐破宣洩一般。
許儒亦靜靜觀她,眸中的擔憂越發明顯,眼見鳳瑤突然間氣喘不及,他驀地一驚,當即擔憂而問:“長公主,你怎麼……”
後話未出,鳳瑤心緒受擾,莫名的,森冷涼薄的瞳孔頓時朝許儒亦鎖來,滿身的脹裂與繁雜之氣突然似是找到出口一般宣洩。
她抑制不住的拍掌一起,瞬時,面前的矮桌驟然散架。
桌上的酒盞跌在了許儒亦身上,頓時灑了許儒亦滿身的酒。
許儒亦面色當即變了變,噎了後話,微詫的朝鳳瑤望來,則見鳳瑤滿面陰沉,瞳色起伏,似如癲狂震怒一般朝他吼道:“我姑蘇鳳瑤,歷來不喜旁人憐憫施捨!你這般關心我作何?群臣都走了,你還留在這裡作何?你滾,滾出去!”
許是從未見過如此猙獰癲狂的鳳瑤,許儒亦當即將鳳瑤驟然滿面通紅的臉掃了兩眼,而後強行按捺心緒,平緩而道:“長公主,你醉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鳳瑤越發惱怒,脫口的話越發的控制不住,“便是醉了,也與你無關!我姑蘇鳳瑤,本為無情無義之人,世人道我冷狠,道我夜叉,這又如何!我姑蘇鳳瑤本就冷血無情,本就森冷無意,而你許儒亦,也無需關心我,在意我,我姑蘇鳳瑤,不會知恩圖報,是以,手起你那憐憫與靠近之意,我姑蘇鳳瑤,不需要。”
說著,嗓音一挑,“出去!”
許儒亦面色起伏,目光也沉寂複雜開來。
他靜靜的望著鳳瑤,並未言話。
鳳瑤越發惱怒,“出去!”
許儒亦瞳孔一縮,面上的擔憂也濃了一層,待見鳳瑤惱怒至極,他欲言又止一番,片刻終歸是全數噎了後話,緩緩起了身,一言不發的出了禮殿。
待得不遠處的殿門被合上,鳳瑤才渾身脫力,整個人朝地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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