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笑了“還要看胡家人怎麼做,才能決定呢,總之,不能叫他們佔一點便宜去!不過,我也知道敘少爺與少奶奶是善心人,這樣好了,不是有人跟著他們麼?若是見他們有了性命之憂,出手助一助也就是了,只是別想我會幫他們改善生活。”又對李敘道“還請敘少爺為我引見莊上的管家。”
李敘有些疑惑,若只是為了攔人,下死令命管家們趕人就是,可她為何非要見管家,又要掌權?不過聽了春瑛方才的一通話,他倒有幾分明白了,這姑娘叔侄兩幾乎算得上是胡飛的再世恩人,胡飛又十分信任她,把全副身家都託付給她了。他又何必多心,把人當成了貪圖他人家產之輩。反倒成了惡人。於是便道“初八我要去常熟莊上料理夏收之事,胡兄的莊子就在附近,姑娘不如跟拙荊一塊兒來吧,只是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
春瑛忙道“自然中方便的,那我初八一早過來。”又說了幾句閒話,她便回了臨時住處。
路有貴見女兒回家,便拉她到一旁抱怨道“怎的去了這麼久?不是爹說你,你也大了,又是定了親的,四處跑做什麼?萬一叫人衝撞了,可怎生是好?”
春瑛笑道“不妨事,墨涵與荷嫂都跟著我呢,我又坐了車,況且我並不是真跑出去玩了,而是去了敘少奶奶家。爹忘了小飛哥的產業原是他家料理著。”
路有貴這才罷了“那倒是該好生問問,怎樣?胡家人還沒到吧?”
“已經到了蘇州城,不過我看他們大概也不知道具體的地址,因此還在城裡打聽。我跟敘少爺夫妻約好,初八跟他們一起到莊上去,敘少爺近日打算回京,我向他討了管理大權,等他走了,我便到莊上去。”
路有貴吃了一驚,“這……這不好吧?他家自有管家去料理,你跑那麼遠做什麼?若實在不放心,等這裡事辦完了,我向大少爺討幾天假,替你跑一遭就好。”
春瑛搖頭,“莊子在別人手上管著,是好是壞,底下人有沒有欺上瞞下貪了公中的錢,我們怎麼知道?總得親眼見了,才能放心。再說,我還要等胡家人找上門來,好整治他們一番,出口惡氣呢!”
路有貴嘆道“罷了,橫豎是你們的東西,只是婚禮日期將近,這裡人人都忙得很,你也別太閒了,幫著辦點差事吧。”春瑛只得應了。
雖然有些倉促,但婚禮的一應物事,還是在期限到來之前,準備妥當了,李敬又請岳家荊家的人幫忙,備下了周全的吹打執事奉飯茶掃,體體面面,風風光光地將堂妹送上了花轎。
春瑛跟著忙了幾日,連骨頭都快散了,婚禮一結束,她便抓緊時間歇了口氣,馬上就到了初八日,提前一天向李敬報備過,當天一早便帶著荷嫂坐了車,又有墨涵跟著,一齊往李敘家來。
此行去常熟,仍舊是走的水路。
只是坐的卻是小得多的烏蓬船,春瑛陪敘少奶奶主僕坐一艘,一路上一邊看兩岸風光,一邊向對方討教本地的風土人情,以及衙門裡的情況,以備萬一。只是說著說著,注意力被景色吸引過去了。
這時候的江南水鄉,仍帶著一種天然的風韻,彎曲的河道,不同材質與開關的橋樑。兩岸的房屋白牆上長著幾片青苔,烏黑的瓦片襯著藍藍的天,倒顯得天更藍,瓦更黑了,岸邊的垂柳散落著根根枝條,有的浸入水中,隨著的水波飄浮。船孃划水的聲音組成了舒緩的節奏,倒象是在演奏著曲子似的,只是時不時被其他路過的船隻打亂,岸上傳來孩子的嬉鬧聲,以及大姑娘小媳婦的吳儂軟語。又聽得遠處有小販在叫賣。拉長的調子,卻聽不出講的是什麼,聽得人又是糊塗,又是好笑。
春瑛微微放鬆了身體,饒有興趣地看著岸邊的人們,敘少奶奶笑道:“這裡剛來時,或許有些住不慣,只是住得久了,就知道好處了。比京城繁華得多呢,且又安逸。”春瑛對她笑笑,沒說什麼。
走了一天,終於到了練塘,船直接轉入李家的私家河道,靠在李家宅子後門的小碼頭處。
春瑛下得船來,留意到河道往前再走一百米,似乎還有一個碼頭,便笑道:“那就是胡兄的莊子了,因那裡有許多柳樹,名字就叫柳樹莊,過一會兒,咱們就直接走過去瞧。”春瑛笑著應了,按捺下心中的激動,跟著敘少奶奶進了宅子,才坐下上了茶,李敘便命人來報,說已經遺人去請胡家的管事了,春瑛略動了動身體重新坐直了,慢慢喝茶。
但那管事卻一直沒出現,敘少奶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忙命丫頭再去催,不一會兒,李敘親自趕過來了,“不好了,老張叫一夥人堵在莊口了,那夥人為首的可不正是胡鵬麼?口口聲聲說他是胡兄的親哥哥,帶了母親來投奔弟弟的,命老張迎他們進莊,老張正跟他們吵呢!”敘少奶奶立刻望向春瑛,春瑛翹了翹嘴角,“來得正好,我正煩惱,那胡大爺也未免太沒用了,居然這麼多天都沒找到地方,如今看來,他還不算非常傻。”便站起身來,衝李敘夫妻笑道:“二位可要一起去看戲?咱們就來會一會這位胡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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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胡鵬,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商大少了,不但人瘦了一大圈,面板也黑了,幹了,憔悴了,眼裡添多了幾分狡詐之氣。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緞袍,料子倒是上好的,只是衣緣處已經有些磨損,腳下一雙皂靴,靴面也十分乾淨,只是鞋底磨得厲害,隱約能看到裡面襪子發黃的顏色。他這身打扮乍一看,人人都覺得他是個有錢人,但落在明眼人眼中,自然知道他處境落魄。只是他仍舊擺著大少爺的威風,昂首挺胸地睨著面前胡家的管事,喝令他帶人前來迎接老夫人和大少奶奶並少爺、小姐們。
胡鵬身後還跟著六七個人、兩抬轎子和一輛馬車。那五六個人除了兩個是穿著一樣的服色,顯示他們僕人的身份外,其他幾個都顯然是臨時僱來抬轎趕車的。轎子和馬車也是外頭街上候客租用的,車廂門還掛著一隻印有車行名號的燈籠。前面一抬轎子的轎簾微微掀開了一條縫,裡面的人似乎正在偷渝往外瞧。
這裡是柳樹莊的莊口,豎著一塊石碑,上頭刻著莊名。石碑旁站立的正是莊頭老張,年約五十來歲,身材瘦小,本來和氣含笑的臉已經帶了陰沉之色,帶著兩三個莊丁,只是悅主人不在,不知道客人來歷,不敢相迎。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還有老人和婦女探頭來看,幾個小童扒在不遠處的樹幹後,偷偷打量。
春瑛隨李敘夫妻來到莊前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她遠遠地睨著那胡鵬,發現他的長相跟胡飛完全不一樣,又記得胡飛提過自己肖父,便猜想這個胡大少多半是肖母了。這樣更好!她從出京開始,就一直在琢磨對付胡鵬的法子,這幾天雖忙,但她也抽對—間囑咐墨涵出去打聽訊息,並準備;了好幾個應對的方案,如今正好能用上。
李敘是認得胡鵬的,看著他那囂張的模樣,再想想春瑛說過的胡飛的遭遇,也氣憤不已。只是他還記得妻子跟在自己身後,便回身勸她和春瑛:“這裡都是莊漢,你們回家中暫避吧,我會叫人傳訊息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