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她自打一聽說是六房的小姐,心裡便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初三少爺有心結交,胡飛時,就是打算把這位小姐許配給他的。如果不是胡飛立場堅定,事情也許就是另一回事了。因此春瑛一想起這位小姐,便滿心不自在,只是面上還維持著禮數,臉上帶笑,實際上心裡早就開始打鼓,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知道自己跟胡飛的關係。
陪嫁的人裡,有一房是東府的家生子,春瑛雖然不熟悉,卻也見過幾回。那兩口子知道春瑛是老太太跟前出來的,都十分恭敬。春瑛有時會請他們幫著做點小事,如今心裡存了疑問,便索性讓那媳婦子去找慧君的貼身丫頭打探,探回來的訊息讓她鬆了口氣。
六房的人當年只知道侯爺派人來問小姐的年歲,就是要安排親事的意思,但小姐不放心弱弟,便回絕了,說要等弟弟年紀大些再說。本來還擔心侯府會生氣,但侯府從此便沒了下文,直到今年春天,侯爺才將這樁親事告訴了夫人,六房的人也是這時才知道,侯爺居然為了他們小姐,仔細留意了兩年,才選擇瞭如今這位姑爺,真真是用心良苦!
春瑛一邊聽,一邊在心中冷笑,心裡對慧君的感覺倒是好了幾分。對方畢竟要嫁人了,沒必要再計較。,更何況,她的夫家是蘇州的望族,丈夫更是在杭州市舶司任職,為了胡飛今後著想,結識一些人脈還是十分必要的。遠的不說,她這回去保護胡飛的家產,若是在當地沒有靠山,就會麻煩很多。
因此春瑛一直帶著兩分殷勤、一分客氣外加七分心思,每日都來陪慧君小姐說話,安撫一下她的情緒,減輕她辭親離家的悲傷,兩人便漸漸熟絡起來。春瑛見這位小姐是寡母帶大的,平日跟外人也沒什麼來往,對於大宅門裡頭的彎彎繞繞,一概都是迷迷糊糊的,她就編了些常見的案例小故事,當做趣聞一般,告訴了慧君。後者雖然心思簡單,卻也還算機靈,聽了幾回,便上了心,知道這是春瑛在教導自己,心裡存了十二分的感激。
她倒沒覺得春瑛拿大,比畢竟春瑛是東府叔祖母的丫頭,算來連自個兒的母親都要客客氣氣的對對,她說話,對方會這樣指點自己,是因為叔祖母的囑咐吧?連帶的,對東府也親近了幾分。
先下是夏天,河水正上漲,船本應該走得很快的,只是遇上雨季又開始了,一行人在路上被困了幾回,等到終於趕到,蘇州時,離婚禮日期已經僅剩七天時間了。
大少爺李敬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邊分派手下的人手以及南洋船隊的人們搬行李、收拾屋子,一邊叫人聯絡男方問婚禮日程安排,路有貴也在一旁幫忙打點。春瑛沒有任務在身,慧君又被一群丫頭媳婦子圍住忙活,她便暫時老老實實待在住處。
見眾人忙亂,她忽然心中一動,忙讓荷嫂請了父親過來:“爹,你去跟大少爺說一聲吧,咱們人手不多,這樣忙亂,只怕到了正日子也未必辦妥了,四房的敘少爺就住在附近吧?不如請敘少奶奶派人來協助一番?論理,四房與六房的血脈還要近些呢!”
路有貴忙去跟李敬說了,李敬這才如夢初醒:“我怎的忘了他?!”忙遣人去請李敘,不到半天功夫,李敘便帶著妻子一塊兒過來了,跟在後頭的還有二十來個年輕有力氣的男女僕役,只聽主人一句吩咐,便又快又好的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李敬大喜,忙讓人備了一桌上等席面,邀路有貴作陪,請李敘吃酒。
敘少奶奶此刻也在裡間陪慧君,春瑛在旁作陪,笑吟吟的介紹了自己,又問:“前年我倒是有幸見過奶奶一面,不知奶奶可還記得?”
敘少奶奶淡淡笑道:“自然是記得的。”等吃過酒席,將新娘子送回了閨房,她轉身對春瑛笑道:“姑娘可有興趣陪我吃盅熱茶?”
“固所願爾,不敢請爾。”
敘少奶奶怔了怔,不由得失笑:“我就知道,姑娘必有不凡之處。”
“不過是掉掉書包,哪裡就不凡了?奶奶別笑話我了。”春瑛笑著倒了茶,送到對方手中,“我還有事情想要請教少爺和奶奶呢。”
敘少奶奶神色一肅:“我們夫妻也正好有一件事要找你商量,本來還打算回京後再跟你說的,沒想到你竟然來了!”
春瑛心中一凜:“可是……小飛哥的田莊出事了?有人過來侵佔是不是?”真不走運,居然讓胡家人早了一步!
敘少奶奶卻十分意外:“你怎麼知道?不過事情倒不算很糟。那些人不知道田莊的地址,如今還在城裡打聽呢。你且等一等,這件事要我們爺才說的清楚,我去請他來。”
春瑛忙攔住她,想了想:“這裡不太方便,畢竟是後宅,又有新娘子在。請問奶奶家在什麼地方?,回頭我說要出去逛,再去府上繼續說吧。”
敘少奶奶想想也是,忙說了地址,又留下一個婆子,名義上是幫忙,其實是留著給春瑛指路的。已經用過午飯,她不久便跟著丈夫回家了。春瑛歇了歇便對父親說,要出門去玩一玩,然後帶著荷嫂與墨涵,到了敘少爺家,把事情問清楚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原來胡家大少爺之所以能知道弟弟在江南置產的事,跟李敘還有些關係。
四房的嫡子敷少爺,與妻子關係不睦,常常吵架,鬧得沒心思讀書,上一科勉強考中了一個三甲,名次只比侯府的二少爺略強些,選庶吉士也沒選上。家裡人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打算花錢給他疏通一下,求個外任。四房本不富裕,託到侯府那裡才得了一個名額,偏又湊不齊銀子。四夫人知道李敘手上有錢,便讓他帶著老婆孩子搬回家住。李敘知道她的打算,只是不肯。四夫人惱了,認為他除了當初分家時給他的那點東西外,還佔了別的產業,是她丈夫生前悄悄兒置辦的,可他卻瞞著不說,又誆了一份家產去……他名下的莊子,店鋪還有房產便是最好的明證!
李敘自然是要辯解的,只說那些產業裡,至少有一半是好友胡飛的,他不過是代為照看,並不是李家的東西。四夫人哪裡肯信?鬧了一個多月,才消停了。只是風聲多少傳了出去。
當年李敘與胡飛是同窗,彼此也有往來,家中僕役,自然也有認識的,訊息大概就是這麼走漏的。起初,胡家人只當是件小事,偶爾拿出來聊聊,直到家產敗光了,方才想起來,動了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