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厲色碰了她一眼:“說話可要憑良心!院裡哪個丫頭沒有收過表小姐的賞賜?!你也收了不少了!每個人的退路表小姐都親自過問,只有那些貪心太過的,她才沒應承。我們幾時就跟她格外親厚了?!”
十兒冷笑道:“分明是你自己不安分,想求表小姐薦你到三少爺身邊做通房,才被表小姐斷言拒絕的,你還有臉提?!”
安氏的臉立時就黑了,杏紅害怕地不斷磕頭,被她狠狠罵了一句:“混賬小蹄子!”就被海堂帶著兩個婆子押了出去。
十兒忙向安氏進言:“太太明察,這分明是杏紅那丫頭心懷怨懟,故意陷害奴婢二人的,太太可千萬不能信她!”
安氏冷笑道:“你別忙著撇清,她雖混賬,說的話卻未必假,你們兩個,必是跟霍丫頭格外親近的,不然一同派去的丫頭這樣多,那霍丫頭平日起居飲食只肯讓她自家帶來的丫頭動手的,怎的就讓你們倆到跟前去了?!南棋是早就包藏禍心,你這個王家女兒,只怕也清白不到哪裡去!你如今硬是擠到攸哥兒身邊,打的是什麼主意?!”又轉向春瑛:“我早打聽得你老子娘從前侍候過姑太太,必是想要改投到霍家去!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下作的小娼婦!侯府養了你這樣大,你不好好想著孝敬主子,報答主子,胳膊倒想往外拐了?!”
春瑛只覺得怒火噌的一下燒起來了,只是盡力忍著:“太太,奴婢若是想要改投霍家,在表小姐離府時,就會跟著她回家去了!何必這麼費事地等贖身出去了,再賣給霍家?!青姨娘的確曾幾次奴婢的父親過去,但奴婢的父親每次都堅拒了,他對侯府是忠心耿耿的,太太怎能因為聽了別人的讒言,就胡亂思疑?!”
十兒也在一旁哭道:“奴婢不曾對三少爺有過痴心妄想,不過是從小兒在三少爺院裡當差,人頭極熟的,才想著回去繼續侍候。奴婢又不是傻子,怎能分不清楚誰才是正經主子?表小姐不過親戚罷了,何況幾年下來,對奴婢皆是淡淡的,極少親近,奴婢心裡敬的是老太太、侯爺、太太和三少爺,從不敢忘的……”
安氏聽得不耐煩:“別拿好聽話來哄人!你們這樣的丫頭我見得多了!仗著幾分容貌,便想往高枝兒上去,真真豬油蒙了心!我還沒犯糊塗!若你們真的忠心,就不會瞞我霍家的事情!既然瞞了,可見你們不忠,正該一頓板子打死了!”
春瑛咬牙問:“請問太太,奴婢們到底瞞了什麼事?請恕奴婢愚鈍,竟不知太太想要知道霍傢什麼事,為何從來不曾問過奴婢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要是敢說出來,我就服你!不然你休想給我安罪名!
安氏張口結舌,又覺得這丫頭分明是在諷刺自己,當下便大怒,猛拍桌面:“給我將她們拖出去打板子!”
當即便有幾個婆子近來拖春瑛和十兒往外走,春瑛一邊掙扎一邊嚷道:“太太要罰我們,好歹給個罪名!奴婢們到底犯了什麼錯,瞞了您什麼事?!請太太給個明白!”十兒也在一旁追問。
安氏只是一味嚷著:“拉出去拉出去!”
忽然有人要將帕子塞進春瑛和十兒嘴裡,想把她們的嘴堵住,安氏皺眉:“堵什麼嘴?!我就要聽她們叫疼!”那媳婦子賠笑道:“太太,她們胡言亂語的,沒的汙了您的耳。”說罷又要把帕子往春瑛嘴裡塞。
春瑛掙扎得更厲害了,無意中一瞥,望見曼如在帷幔後向那媳婦子使眼色,恍然大悟,猛地將那媳婦子撞開,罵道:“崔曼如!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你在太太面前我們壞話,是想堵住我的嘴,不讓別人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好事吧?!你敢說二少爺娶親那晚的火,跟你沒關係?!”
曼如慌張地看了安氏一眼:“你……你胡說什麼?!”
“你說你那晚被王七嫂趕出來了,可是我分明在大廳外頭看到王七嫂叫你回茶房去看爐子,說再不回去茶壺就要燒乾水了。你根本就沒回!花言巧語騙走了別的丫頭,自個兒往太太跟前奉承去了!若是茶房起火,第一個要負責的人就是你!”
十兒也猛力吐出嘴裡的手帕,嚷道:“我七嫂那晚分明只是攪總巡查,幾時管茶房燒爐子?!那是你自己疏忽職守犯的錯,卻推到別人身上!”
曼如臉色慘白:“胡……胡說!”安氏瞪著她,氣得渾身發抖,一甩袖:“給我一起押出去!狠狠地打!”
曼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跪著爬到她跟前磕頭求饒。春瑛仍就被拖了出去,她顧不上那麼多了,嚷道:“太太明知是曼如嚼舌,為何還要罰奴婢?!奴婢是老太太為給府裡積德,發了話要放出去的人,太太胡亂罰了我們,就不怕老太太怪罪麼?!”
安氏拍桌:“反了你……”不等她罵完,身旁便颳起一陣風,芍藥一步衝上去大力颳了春瑛一個耳光,厲聲罵道:“大膽!你居然敢對太太如此無禮!吃了豹子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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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被一下打懵了,待醒過神來,才發現剛才那個耳光雖重,震得人發昏,其實不怎麼疼,她愣愣地望向芍藥,見對方給她使了個眼色,又繼續罵:“不給你一個教訓,你就不知道什麼叫規矩!”
又有婆子拖了曼如出來,向春瑛和十兒一樣,按在長椅上。芍藥朝拿板子的婆子使了幾個眼色,幾個婆子略一猶豫,便輕輕點頭。她見狀笑了笑,便低聲囑咐春瑛十兒:“叫大聲些,慘些,別叫太太看出來!”說罷高聲宣佈:“打!”
十兒和曼如都在慘叫,後者叫得更響些、更慘烈些,春瑛自己也在叫,淚水說來就來了。幸好那板子打下來,只疼一瞬間,打完後倒不太疼,只是打了三四版,腿上也疼得難受。她只覺得心裡委屈,暗暗大罵這古代的權貴階級殘忍,如果不是芍藥幫忙,自己就要吃大虧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院門外傳來一陣大喝,眾人都停了手,轉眼望去,只見侯爺站在門前,望著院中的情形,氣得臉都青了:“快住手!”
眾人忙停了板子,紛紛跪倒在地。安氏在屋裡聽到丈夫的怒吼,心下一跳,忙扶了丫頭走出來,勉強笑道:“侯爺怎麼來了?不是說前頭有客麼?”
“你還知道前頭有客?!”侯爺沒好氣地道,“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你是覺得我們家的名聲太好了,非要弄出點是非來,好叫御史臺參我一本是不是?!”左右看看受刑的幾個丫頭,見曼如在邊上哭得最大聲,厭惡地道:“哭什麼?!還不快給我拉下去!”
芍藥立刻命婆子們將人扶起來帶出去,又叫人收了板子長椅等物。安氏雖不甘心,但丈夫發了話,她只得依了,當下便迎了侯爺進屋,又吩咐倒茶。
侯爺坐在正位上,看著妻子,就覺得心裡煩悶:“好好的又鬧什麼?!丫頭不好,交給管家說一頓,攆出去也就是了!老太太身上正不爽快呢,昨兒我還跟老陳說,往京城各大寺廟施些銀米,為老太太祈福,你今兒就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的,萬一衝撞了老太太可怎麼好?!”安氏啞口無言,訕訕地往對面落座,小心翼翼的,只坐了半邊椅子。
芍藥奉了茶上來,侯爺揮揮手,捧起茶碗,帶著一絲不耐,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且不說安氏如何把話說得婉轉合理,門外,春瑛扶著廊下的柱子,努力直起身,還是覺得臀部疼得厲害,幸好可以勉強走路,但姿勢就不大好看了。她揉著自己的臀部,估量著看傷勢輕重,探頭去看上房方向,看不到什麼動靜,心下思索著,侯爺這一來,應該就能把太太的命令攔回去了吧?
一來太太圖謀霍家家產,說出去不好聽;二來老太太已經下令放自己出府,太太的做法明擺著就是無視老太太的意願;三來事情是因曼如嚼舌而起的,茶房起火的真相大白,侯爺太太必定都很生氣吧?自己和十兒也算是立了功了。這麼一想,自己和十兒多半都能逃過去吧?只挨幾板子,她就忍了!
春瑛回頭看見十兒疼得疵牙裂嘴地,朝著一個婆子叫“三姑婆”,又撒嬌喊疼,便忍不住笑了。
方才幾個執板的婆子都在,也沒把她們硬拉走,春瑛知道這是多歸了芍藥的面子,但感謝的話還是要說的,便向她們福了一福:“多謝媽媽們手下留情,這分恩德,春瑛是絕不敢忘的。”十兒聞言也忙向那幾個婆子道謝,她的三姑婆早就塞了幾塊碎銀過去。婆子們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笑意,悄悄兒袖了謝銀,擺手說不客氣。
正和樂融融間,一旁傳來抽泣聲,眾人望去,原來是曼如半撅著屁股,使力抱住廊柱支撐身體,抽答答地哭著,下身的淡綠色裙襬上,已經沾了幾道血痕。春瑛一看就知道方才婆子們沒對她留手,只怕還加重了幾分力道,因此只三四板子就傷得比別人重。她心中深恨曼如進禪沿陷害自己,冷冷一笑,便瞥過頭,逕自與婆子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