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見她面上神色轉變,暗暗鬆了口氣,抬頭看見曼如捧了一盞熱茶來,便皺皺眉:“已經快到飯時了,你又泡茶來做什麼?”
“只是怕太太口乾而已。”
曼如笑笑,放下茶盞,便開門見山,“方才姐姐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固然有理,但姐姐也太不為太太著想了。這事兒鬧得這樣大,霍家不吭聲,別人只會說他家厚道,不為小利壞了親戚情份;侯府把鋪子還了,別人也會說老太太和侯府人品好,不貪圖錢財。可太太的名聲卻是壞了!表小姐若是有心維護太太,何不明言將那幾家鋪子送給府裡?就當作是感謝老太太、侯爺和太太這幾年的愛護。可她在老太太面前,可從沒這麼說過!”
芍藥見安氏的臉又拉下來,忙道:“你這話可就有失偏頗了,表小姐既然已經出嫁,又如何做得了霍家產業的主?況且太太本是侯府的主母,別人誇侯府,就等於是誇太太了,太太又怎會壞了名聲?!”
曼如笑笑,轉向安氏:“太太,您仔細想想,奴婢說得對不對?我聽說那戚夫人當時罵的就是太太,二少奶奶也說過,京里人家都知道了。等侯府把東西還回去後,人家誇的也只是老太太和侯爺而已,又怎會誇太太?這事兒到底還是表小姐想得不夠周全,若是有心的,在出嫁前就該把產業送給太太了,有什麼難的?她那樣聰明的人,早該想到太太會被人笑話才是!我倒覺得,她說不定是心裡有怨,想要害太太出醜呢!京裡傳的謠言,誰知道跟她有沒有關係?兩傢俬底下的請託,外人是如何知道的?”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若是表小姐心裡真的沒怨,就不會故意裝窮,害得太太以為她身家拮据,還處處貼補了。光是她一年四季的衣裳,那衣料做工,可比家裡兩位小姐都強十倍!這裡頭花了多少銀子吶!”
芍藥冷笑,霍漪四季新衣都是花的自家銀子,侯府就沒出一文錢!倒是老太太心疼外孫女兒,時不時拿體已出來,太太向來不喜表小姐,如果沒有老太太發話,連給表小姐做新衣都會忘記呢!這個曼如,信口開河,這回又想打什麼主意?!
哪知安氏心裡卻是另一種想法:如果霍漪真是有心跟自己親近,就不會瞞著家產的數量了。當年她要是知道霍家還有這麼厚的家底,也不會拖拖拉拉地不肯為兒子提親!霍漪的嫁妝一定很豐厚吧?可惜,都便宜了那個顧小子!
安氏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狠拍桌面一記:“人呢?!我不是叫了人來問話麼?!都跑哪裡去了?!”
芍藥心中一驚,又聽到曼如在那裡火上添油:“太太正該問個清楚呢,尤其是原本在表小姐跟前侍候的,我就不信,她們一點痕跡都沒看出來!明明是侯府的人,卻幫外人瞞著主子,著實該罰!”
芍藥憤怒地盯著曼如,曼如目光閃爍地避開了她的視線,不一會兒,一個媳婦子進來稟告:“侯爺遣人來問太太,昨兒說的事可都查明白了?侯爺正等著人證,好與梁家對質呢。”
安氏不耐煩地揮揮手:“已經叫人去問了!過兩天會有訊息的,你且下去!”芍藥也輕斥道:“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還不快下去!”那媳婦子才發現屋裡氣氛不對,忙退了出去。芍藥瞥了曼如一眼,留意到她臉色發白,心中一動。
春瑛聽到婆子來叫自己,說是太太有請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賠笑著向那婆子打聽,後者也說不清楚,她只好匆匆換了丫環制服,梳好頭,跟著那婆子往府裡走,心裡還在想:但願母親會早些回來,免得胡飛來時要吃閉門羹。
剛進府門不久,她們就碰到了銀環,到了半路,又遇上十兒和另一個婆子,都說是要往太太那裡去的。春瑛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跟在婆子們後面走時,悄悄拉了十兒一把,小聲問:“我怎麼聽著有些不對勁兒呢?到底是什麼事?要專程傳我們去?”
十兒皺緊眉頭:“我也說不上來……今兒三少爺不在家,我心裡有些沒底……”
春瑛心下惴惴,不停地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覺得自己幾乎天天在家,也沒犯什麼錯,都是快出府的人了,太太特地召自己等人去,究竟要問什麼話?還是說,太太其實只是打算要正式宣佈對自己等人的安排?可那也太多餘了!
春瑛就這樣胡思亂想地,一路跟著婆子到了太太的正院,一進門,就睜大了眼——院中站的都是熟人!全都是表小姐霍漪身邊的丫頭!這到底是怎麼了?
芍藥掀簾子出來,掃了眾人一眼,心中暗歎,又將視線在春瑛身上停留了兩秒,便淡淡地道:“先前侍候霍家表小姐的人裡,可有大丫頭?”春瑛與十兒對視一眼,便上前道:“奴婢是二等大丫頭,在表小姐屋裡做些雜活。”芍藥盯了她一會兒,才再問:“可有第二個人?”十兒也站了出來:“奴婢也是二等。有一位一等的暖玉姐姐,是老太太屋裡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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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傳來安氏的聲音:“就這樣吧,帶她們進來!”芍藥示意春瑛和十兒跟上,進門之前,趁人沒注意,低聲囑咐一句:“小心回話,曼如才嚼舌來著!”
春瑛心中一凜,點頭表示明白了,十兒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
進屋拜見了安氏,春瑛偷偷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面有怒色,心中更警惕了幾分。
安氏看了春瑛與十兒幾眼,認出她們是上回在老太太屋裡,幫兒子反駁老二媳婦的丫頭,臉色略和緩了些,面無表情地道:“我有話問你們!先前你們侍候霍家表小姐時,可知道她家……”頓了頓,忽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這種事怎麼說?難道要坦承自己對親戚家產有企圖?!
春瑛聽到一半,就沒了下文,正有些不解。看來事情是跟霍漪有關,可到底是什麼,太太好歹也得把話說完呀?!
安氏咬了咬牙,瞥了芍藥一眼,芍藥回了個笑,眼角瞟向帷幔後的人影,心中冷笑,嘴裡道:“你們可知道表小姐家裡的管家,平時都來府裡說些什麼?表小姐平日的用度,有多少是侯府公中出的?有多少是老太太的體已?有多少是霍家自己的花費?”
安氏聽了還算滿意,便瞪向春瑛和十兒:“快回答!”
春瑛覺得古怪,略一猶豫,十兒便先開了口:“霍家蔡總管來時,都是在外頭侯著,命人送了賬冊書信進來給青姨娘和表小姐過目的,信裡說的都是他們霍家府裡的大小事務,具體如何,因奴婢們並不曾在跟前侍候,因此不知。”
“不知?!你們為什麼不到跟前侍候?!”
春瑛忙道:“太太容稟,表小姐見蔡總管時,除了青姨娘,便只留下兩個從霍家帶來的丫頭,我們幾個做雜活的,向來是不許到跟前的。奴婢們知道他們是在討論家務,也是因表小姐與青姨娘事後閒聊時偶然談起,這才知曉。至於表小姐的用度,一向是由霍家供奉的,只有老太太和大少奶奶……”抬頭望望安氏,“還有太太您這裡,會時不時送些東西去。”
安氏忙直起身:“大少奶奶?!她送的什麼?!”
春瑛小心翼翼地回答:“多是些時鮮水果,或四季花卉折枝,有時是一部書,或一幅刺繡,也沒什麼要緊的……”
安氏怎肯相信?她忽然記起,李敬夫妻分家出去,丈夫居然給了一萬兩銀子的安家費!還有一個大田莊!她都快心疼死了!那日去吃喬遷喜酒時,她發現那宅子裡擺設了不少南洋風物,很是時髦,可這些都是船隊中人才有的!她分明記得自家船隊沒捎那樣的東西來,李敬是怎麼得到的?!難道說……她想起霍家也曾經有過船隊,而且李敬在南邊時,是待了好幾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