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笑道:“又不是什麼重活,年少爺偶爾運動運動,對身體也有好處。我看他們是太習慣護著你了,生怕你受委屈。不過……”她轉頭望望四周:“你也不必太過死心眼了,打水洗衣服這種活,就算是侯府的小廝也不是人人都自己做的,你能學會自己打掃房間,照顧自己,也就夠了,總不能連做飯縫衣服都學會吧?這院裡似乎沒有井,要用水還得從別處打,這些還是交給三清吧,念少爺的力氣應當花在給家人平反的正事上,而不是費力地老遠去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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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丫頭……”周念聽了哭笑不得,嘆氣道:“罷了罷了,我可不敢吃自己做的飯菜,穿自己縫的衣裳……你的話也有道理,那就請三清替我提水吧。水井在巷口的第一個院子裡,雖然不遠,我提一桶回來,卻只有不到半桶可用,三清還要一路跟著,臉拉得老長。”
春瑛想象到那個場景,也覺得好笑:“反正他都跟了一路,索性就叫他去吧,省下功夫做別的事。對了,念少爺,你在這裡住,又在外書房當差,那你是每天來回嗎?走哪裡?!”
“自然是從二門出來。”周念微笑道,“我這次是光明正大地走,想熱鬧些,便從前頭大門繞街上過來,想清靜些,便走後街。我一向是早起進府,天黑後才回來的,今日原是聽攸哥兒說你會來,才特地請了假侯在家裡。”
春瑛隱隱有些擔心:“那……梁太師的人不會為難你嗎?”說是后街,其實外人還是可以進來的,這裡離其他有人住的院子相當遠,萬一有事,可是沒處躲去。
周念道:“不怕,三清就在左近,有任何動靜都瞞不了他的。況且區區一個周念,梁大人還不會放在心上,他顧忌的只有侯爺”他朝門外望了望天色:“時候不早了,我聽說你申時前就得回去?恐怕已過了未時了。”
春瑛一看果然是,忙忙拾起包袱,道:“那我先走了,有空一定來看你!念少爺……”她頓了頓,“你要多保重,一日三餐一定不要忘,晚上也要早點睡。萬事都看開些吧,要記得,平反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不是嗎?”
周念回了她一個微笑。
這個微笑讓春瑛的心情變得很好,連從父母親那裡碰釘子帶來的鬱悶也消散了大半,她很安分守己地繼續在晚香館做活,跟玲瓏學霍家的規矩,閒時與十兒、桑兒和南棋一起做針線,偶爾巴結一下青姨娘,又想了兩道湯品建議給姑太太試喝,自然又得了幾回賞賜,只覺得日子過得還算舒心,連玉蘭也沒再來糾纏了。
只是姑太太的病卻時好時壞,本來已有了些起色,進了五月後,因院中玫瑰開放,她陪著老太太賞了一回,當晚便開始發燒,吃了藥,燒退了,又開始睡不好,吃不好,只能靠每天半碗粥油、半碗參湯支撐著。
霍小姐哭紅了眼,青姨娘的脾氣也變得急躁起來,有個小丫頭衝撞了她,她竟然一怒之下,把院裡的樹都踢折了。霍小姐不好說她什麼,為了避免殘樹有礙觀瞻,只得命人將那兩株晚香玉都砍了,待前往老太太處請安時,才向外祖母賠罪,自然是小事化無。
興許是新換的大夫醫術了得,姑太太漸漸地又好了起來,臉上有了血色,每頓也能吃下一碗稀粥,清醒的時間漸漸增多,甚至可以陪著母親說笑幾句了。侯府閤家歡慶,老太太更是高興得連聲說要獎賞晚香館眾人。霍漪趁機向外祖母請求,想回霍家老宅處理一下家務,再看一看多日不見的弟弟。
老太太自然是一口應了,只是提醒她不要耽擱太久。倒是安氏神色有些異狀,晚上探望過生病的小姑,便來到外甥女的房間,看著地上的衣箱,笑著勸道:“喲,瞧這架勢,難道是要回去久住?不是舅母多事,你母親如今還病著呢,見不到你,只怕心裡會不好受。”
霍漪將手中的書冊放回櫃中,躬身下拜,待安氏開口免禮,才淡淡地道:“只是幾樣用不著的物件,放在這裡也是佔地方,漪兒便想著,送回舊宅去也好。這次回家,是為了探望弟弟,料理家務,用不了幾天功夫。母親若想見我,隨時都可差人去將我喚回來。”
安氏嘆了口氣,坐下道:“難為你小小年紀,又要照顧母親幼弟,又要料理家務,實在是辛苦。我記得去年辦完你父親的喪事後,你也病了一場?後來又要侍疾,又要趕路,進了京,也沒見你閒過,身體不要緊麼?你年紀還小,千萬不要熬壞了身體,將來就不好辦了。”
霍漪心中猶疑,實在不明白這位舅母的用意,只得順著她的話福了一福:“謝舅母垂憐,漪兒無事。”
安氏一臉憐惜地攙她起身,又輕輕帶到床邊坐下,親近地撫了撫她的髮鬢,柔聲道:“漪兒,舅母知道,你從前就在南京長大,從沒見過外祖母、舅舅和舅母一家,但兩家年年來往的信也不少了,你當知道咱們是骨肉至親,有什麼為難處,儘可以告訴我們,舅舅和舅母一定會給你辦妥的,你可不要跟我們客氣呀!”
霍漪心中一動,低了低頭:“漪兒知道了。”
安氏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繼續溫柔地勸她:“你小小的年紀,又失了父親,母親還病著,你每日侍奉母親湯藥,我們這些大人在旁邊看了,都覺得心疼。這一回你母親病重,你連著幾日陪在你孃的病床邊,已經很累了,明日還要趕回舊宅去,料理了家務再急急趕回來,身體哪裡吃得消?索性把那些家務都丟開手,叫管家自料理去,你就專心留在這裡服侍你母親吧,要是不放心,就讓你舅舅派個可靠的人去看著。若霍家的下人有哪個不聽話,奴大欺主的,儘管告訴舅舅舅母,舅舅舅母一定會替你做主,把那些混賬奴才都趕走,另換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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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漪頭垂得更低了:“多謝舅母好意,只是……這次回舊宅,不過是為了探望弟弟,並向嬸孃請安。再者,便是看管家把舊宅整修得如何了,家下人等又是否各司其職。只是求個心裡有數罷了,並不是什麼累人的事。漪兒年紀小,母親又不能太勞累了,因此只是勉強學著管家,日後若有不懂的地方,還要向舅舅、舅母請教呢。”
安氏聞言,雖然不算十分滿意,卻也還算過得去,只是霍漪先前的態度略嫌強硬,讓她有些不安。再寒暄幾句,又囑咐了許多關心的話,她起身離開,在門外停步想了一會兒,便拿定了主意。
霍漪回舊宅,春瑛正在隨行人員大名單上,在侯府派來的丫環中是獨一個,因此要忙著收拾行李,預備在霍家住宿。十兒在旁一邊幫忙或添亂,一邊不停地囑咐春瑛回來後要把見到的事都告訴她。
十兒說得興起,連桑兒都聽得心動,湊上一份,讓春瑛頭痛不已,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想個理由堵上十兒的嘴時,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聲大叫,接著便是一陣喧譁聲。
春瑛三人忙探頭去看是怎麼回事,卻望見玲瓏坐在正屋的臺階下,扶著腳踝,滿面痛楚之色。青姨娘正指揮小丫頭去扶她起來,又急向聞聲趕來的霍小姐解釋:“小姐,玲瓏拐了腳了!”
霍漪一聽便吃了一驚:“傷得重麼?快把她扶進屋裡!”又回頭叫人:“春兒去拿藥,桑兒去請大夫!要快!”
春瑛忙丟下手中的行李,跑到正屋的暖閣裡翻出藥匣子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姑太太體弱多病,霍小姐與青姨娘的身體也不算很好的緣故,霍家人長年都備有藥匣,裡面裝的是一般疾病傷痛能用得上的成藥,也有幾個家傳的方子,是預備隨時能去藥鋪揀來熬煮的。春瑛天天打掃房間,又得玲瓏提點,自然知道該用拿一種。
當下便翻出一盒藥膏與一包白布帶,趕回正堂。
青姨娘趕走了一干閒雜人等,親自替玲瓏脫了鞋襪,只見她的腳踝幾乎大了一倍,又紅又紫的,傷得實在不輕。玲瓏疼得額頭上直冒冷汗,咬緊了牙關,勉強忍住呻吟聲。青姨娘忙接過春瑛遞的藥膏,塗了一層在傷處,輕輕揉著,玲瓏一時沒忍住,輕哼一聲,眼淚就下來了。
春瑛急道:“這樣不行吧?就怕關節錯位了,還是讓大夫來看過,正了骨再敷藥的好。”
青姨娘沒辦法了,丟開藥膏,有幾分埋怨地道:“只好等了,玲瓏也是,怎的這般不小心?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明兒小姐就要出門,你卻來添亂!”
玲瓏有些委屈地咬咬唇:“我原是想去檢視各處燭火的,才下臺階,也沒看清地上有什麼東西,一踩上去就扭了腳。說不定是哪個丫頭婆子偷懶沒打掃乾淨,等我回頭問出來,定要扒了她們的皮!”
霍漪皺皺眉,親自走到門外,就著廊下燈籠的光來來回回地看,春瑛見光線不夠,忙從櫃上拿了一個燭臺去照著。霍漪檢視清楚後,便回來道:“臺階下什麼東西都沒有。”
玲瓏十分意外:“怎麼會呢?我方才分明摸到腳下有東西在滾動,彷彿是隻小酒杯,不過……”她想了想,“好像不只一隻!我手邊也碰到一個呢!記得另一隻腳好像也踢開了一個。”
青姨娘皺眉道:“咱們院裡的人都不喝酒,哪裡來的酒杯?休要胡說。”玲瓏正欲辯解,霍漪卻攔住她道:“罷了,就算有,方才人多忙亂,多半是被人揀了去。你傷得這樣重,明兒是出不了門了,且好好養著,青姨娘再替我選個丫頭吧。”
玲瓏雖不甘心,也只得應了,不一會兒,桑兒便請了大夫來,霍漪命人約束院中丫環,不讓她們出房間亂闖,又帶著春瑛等人避到裡間,由青姨娘領著一個霍家的婆子出面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