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如想起了失蹤數日的春瑛,心裡便不是滋味。她想起那天聽到別的丫頭說,在花園裡撞見了二少爺和他的隨從,再加上三少爺帶著春瑛出門,回來卻只有一個人,而且還說春瑛受了傷被送出府了,但她娘卻證明春瑛並未回到大院,受傷出府一說顯然是謊話。
這種種跡象表明,春瑛的失蹤跟二少爺絕對脫不了關係。
也許,因為她戴著珠花被二少爺看到了,就此被滅了口,三少爺只是礙於兄弟名聲,才不敢聲張。曼如先是為自己擺脫了嫌疑而鬆口氣,繼而又對春瑛的悲慘結局心生不忍,好歹是從小兒一處長大的,雖說她近來與自己生分了,可舊日情誼不是說丟就能丟的。
替春瑛要回“遺物”,也算是為她做了一點事吧?曼如正要答應露兒,忽然想到,露兒是要升大丫頭的,自然不怕,但自己的前程卻有些說不準,到時恐怕還要靠太太撐腰,晨兒眼下頗得太太歡心,得罪她會不會太不智了?萬一惹惱了太太,豈不糟糕?又想到自己若不是因為春瑛,也不會惹上二少爺那樣的麻煩,一狠心,便咬牙道:“咱們輕易出不去,又怎麼送回她家?萬一晨兒把東西弄丟了幾樣,春兒家裡人反賴咱們拿了,又怎麼辦?況且這些事不是咱們說做就能做到的,晨兒不是小丫頭,哪會乖乖聽咱們的話?”她心中頗為篤定,露兒的性子和軟,只要事後哄一鬨,事情就揭過去了,不會因此產生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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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兒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你這是怎麼了?你家跟春兒家不是一個院的麼?託你娘捎一程就好,再不濟也可交給秋玉。秋玉絕不是不講理的人,自然知道咱們是好意。”
“我跟她家裡人相處多年了,自然心裡有數,你若不信,就自己去。”曼如一口咬定,不想再跟露兒多說,便收拾好針線籃子起身,“我累了,歇歇去,你慢坐。”
她匆匆穿過遊廊要回房間,卻看到梅香掀起了耳房的簾子,大叫:“十兒,過來一下。”十兒在前院應了跑過來,在門口嘀咕兩句便進了房。曼如隱約聽到“珠花”二字,臉色一變,瞥見露兒起身離了原位,周圍也沒什麼人留意自己,便放鬆了腳步走近左耳房窗外,側耳細聽。
屋中人說話的聲音有些陌生,曼如認得那是南棋的:“你說那天做珠花,春瑛得了一對粉紫蓮花的,是粉色珠子的花芯,紫色珠子花芯的只有一隻,是曼如得了,是不是?”
曼如心中一緊,便聽到十兒回答說:“是這樣沒錯。春兒常戴在頭上呢,只是前些天……幾時她摔傷的那日,一大早起來,她要找那對珠花,卻少了一隻,也不知道丟哪兒去了。”她有幾分好奇,“二姐姐,你為這個做什麼?”
“不過隨口問問。”南棋輕聲細語,“有個丫頭撿到了一隻差不多樣式的珠花,卻不知道是誰的,我替她問一聲罷了。只是我聽說那花芯是紫色珠子的,這麼說,一定是那曼如的了?”
曼如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曼如驚慌失措之際,屋內傳來十兒的應答,聽在她耳中,就仿如天籟之音:“應該不是吧?曼如的珠花沒丟,還天天戴著,方才我就瞧見她頭上戴了。二姐,那個丫頭是誰?她撿的真的是粉紫蓮花的珠花麼?會不會是春兒那個?”
南棋道:“你不認得那丫頭,說了你也不知道是哪個,但那珠花我是親眼見過的,確實是紫色琉璃珠子的花芯,若那個春兒丟的是粉色珠子花芯的,自然就不是她的了。若曼如的珠花還在,會不會她又另做了一個?”
“那天做珠花的琉璃珠子,除了每人做了一兩朵珠花外,剩下的都被夏荷拿去串成流蘇掛她那鎏金簪子,一顆都不剩,哪裡還能再做一朵?後來三少爺瞧了說有趣,就讓外頭的管事們弄了許多珍珠和翠玉珊瑚水晶珠子,叫姐姐們做珠花送給大少奶奶和兩位小姐,載沒人去買過琉璃珠子。曼如即便想做,也沒法做呀?”
曼如聽著十兒的話,心中一鬆,幾乎有些支撐不住,勉強攀著窗沿悄悄後退,卻冷不防有人在她背後出聲:“曼如?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嚇了一跳,回過頭,原來是晨兒。
晨兒斜著眼睛望她,扯了扯嘴角:“怎的不進屋去?在這裡鬼鬼祟祟的,該不會是在偷聽吧?”
曼如心下暗恨,臉上卻硬扯出一個笑,道:“你真會說笑話,好好的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偷聽?我原是想進屋去的,只是聽到梅香姐姐似乎有客,不好意思打攪,才會在這裡發愣。”說罷飛快地走到門前掀簾子進門,忍住瞥向南棋的視線,只專注地望著梅香,笑道:“梅香姐姐,方才我替三少爺做衣裳,忽然想起,如今天氣漸漸熱起來了,要不要多做幾件汗衫給他?他今年比去年又高了好些,想必從前的舊汗衫都不能穿了。前兒不是聽說今年夏衣的料子都置辦好了麼?趁早兒去領幾匹好的回來吧?”
梅香眼中閃過一絲狐疑,面上倒是不顯:“我也想到了,早領了兩匹松江白棉布回來,已經開始做了,你若是得閒,也來幫襯幫襯吧。”
曼如應了,轉頭望向南棋,應付地笑了一笑,便要往外走,卻被南棋叫住:“你就是曼如?你頭上戴的珠花,我覺得挺眼熟的,似乎見過什麼人也有一朵,你可知道那是誰?”
曼如努力沉住氣,略帶一分僵硬地笑道:“這我倒是不知道,但做珠花時,有好幾個人都做的是相同的式樣。十兒在這裡,她記得最清楚了,夏荷、鄉兒、容兒、小凌她們都有,姐姐問她們一聲吧?”
南棋轉頭看十兒,十兒皺眉道:“她們也做了蓮花,但用的是別的眼色的珠子,最象的就只有春兒和你的了,若不是花芯不同,簡直就分不出來。這個不用問人,我也記得。”
南棋又將目光轉回曼如身上,曼如有些緊張地笑笑,道:“是誰的又有什麼要緊?不過是一朵琉璃珠花,在外頭頂多就是二三十文錢的價兒,丟了就丟了,誰還專為這個到處找不成?若真是如此,倒丟了咱們侯府的臉面了。王姐姐在這麼一件小事上花心思,也太不值當了。”說罷跟梅香招呼一聲:“我去看三少爺的午飯備下沒有。”便出了門。
屋中三人先是沉默片刻,南棋便笑了笑:“真奇怪,我明明只是說有人有這麼一朵珠花,何曾說它丟了?這個曼如心裡倒是清楚得很。”
梅香心知是因為曼如方才在窗外偷聽的緣故,不免覺得臉上無光,便有些不自在地道:“小丫頭們不懂事,叫你看笑話了。但她的話也有些道理,只是一朵不值錢的珠花,你丟開手就是。若你多花些心思在正事上,何愁……”頓了頓,沒現地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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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棋臉上淡淡地,隨手勾了一小縷頭髮道胸前把玩,低頭道:“花再多心思,又有什麼用?我身上已烙上了印記,只是熬日子罷了。做得多了,反倒有錯。”
“二姐姐……”十兒喃喃出聲,梅香有些不忍,便勸南棋:“你別多心,誰還能給你臉子瞧不成?即便成不了太太跟前得力的人,你的日子也過得比別人強多了,看開些吧,哀哀怨怨的,反倒不象你了。”
南棋回頭盯了梅香兩眼,嘴角翹了翹:“你倒是個好人,可惜不在太太屋裡當差。你今兒的話,我記下了,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既聽了你的勸,就不能看著你吃虧,有幾句話要提醒你,須得當心有人暗中潑你髒水。”
梅香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曼如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間,便開始喘粗氣,心中暗暗回想方才說的話,看有沒有破綻,腦中卻一片混亂。她從頭上摘下那朵珠花,恨不得把它重重摔碎,卻又下不了手。她還需要它證明自己的“清白”呢。
“你對那朵珠花做了什麼手腳?”門口忽然響起了晨兒的聲音,驚得曼如臉色刷白,飛快地將珠花戴回頭上,板著臉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花芯的珠子……不是琉璃的吧?”晨兒走過來一把摘下那珠花拿到眼前細看,又伸出另一隻手擋住曼如的動作,“咋看之下好像是一樣的,但這花芯分明是給少奶奶和小姐們做珠花用的紫色水晶珠子,怪不得那日我收拾剩珠時,怎麼數都少了一顆,原來是你拿了。”她冷笑著瞥了曼如一眼:“要是叫姐姐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想?太太不會容忍三少爺身邊的人裡出了一個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