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瑤握著韁繩順帶著抓住馬鞍,舉起拿鞭子的手,用衣袖擦了擦汗,可算停下來了。跌跌撞撞的掌握了一點點技巧,李暮瑤似乎對自己有了點信心,也沒心思去想什麼高不高的問題了,鼓起勇氣又一次讓馬兒動了起來。
“別拐彎,走直路!對對,就這樣,直著走……哎呀,你的頭怎麼這麼重,往這邊拐,往右……”
就這樣,一人一馬在草地上互相折磨著,天漸漸黑了。
李暮瑤拖著沉重的步伐挪回了六皇子殿,整個人累得像條死狗似的,只聽得見喘氣,不見進氣兒。
“明—己—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殿下等著你吃飯呢,等了很久了。”素葉有點小埋怨,這主子等奴才吃飯是什麼道理啊?
“啊?!殿下還沒吃飯嗎?”
“殿下就在房內,你自己去看吧。”
素葉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去安排下人們上菜了。
李暮瑤又扶著牆壁挪到了房內,北冥墨痕躺在萬年不變的榻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李暮瑤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叫他,北冥墨痕的眼睛便睜開了。
“回來了。”
“恩……他們說要吃飯了。”李暮瑤指了指外面。
北冥墨痕沒說話,又躺了一會兒,掀開毯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眉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到門口,拉上李暮瑤出去吃飯。
接下來的幾天是在風平浪靜之中度過的,北冥墨痕沒再因為騎馬的事情說過李暮瑤什麼,李暮瑤也表現得差強人意,就這樣,秋狩到了。
因為年齡和身體狀況的影響,之前幾次參加秋狩,北冥墨痕都只是騎在馬上到林子裡轉一轉,身後跟著一大幫太監和侍衛,那時候李暮婷還沒有離開他,所以,每年秋狩,他的獵物都會由李暮婷獵來,偶爾遇上些兔子野雞什麼的,北冥墨痕也會試一試,並不是每次都能得手,但也算是參與進去了。
今年的秋狩,跟在北冥墨痕身邊的人由李暮婷變成了李暮瑤,他從一個遊手好閒的病弱皇子,搖身一變,成了一個不那麼遊手好閒的病弱皇子。北冥墨痕並不在意秋狩能否打到多少獵物,北冥慶之不在,第一名只會在北冥恆之與北冥銘之之間產生,至於北冥沐之,這麼多年來,他的廢柴程度和北冥墨痕勢均力敵,從來都是拿著侍衛獵來的獵物交差了事。
秋狩的獵場設在北境,有專人打理,幾乎每年秋冬之際都會舉行狩獵活動,屆時會有人提前趕往獵場檢視是否有大型猛獸從外圍進入獵場,有則驅趕甚至獵殺,另外還要保證沒有外人闖入,刺客潛伏,安保工作十分重要。若是獵物數目不夠,或者分佈過於集中,獵場的負責人還要投放事先圈養的預備獵物,並將它們驅散開來。一切準備妥當,北冥耀帶領著皇室子弟隨後出發,大約會在路上歇兩晚,最後一天下午到達觀龍山,休整一晚,第二天開始狩獵。
北冥墨痕騎在馬背上,時間長了也會腰痠背痛,那時候他就會鑽進隨行的馬車裡,跟李暮瑤一起閒聊,晚上兩個人也是睡在一起。李暮瑤從未出過東城,自小到大,他都是呆在東城裡,最後進了宮,連出宮都成了難事,這次跟著北冥墨痕一起去北境獵場,他的心裡有著難以言表的激動和期盼。
然而,一路舟車勞頓,再大的期待也漸漸被無聊和不適磨滅了。一開始,李暮瑤還會跟著北冥墨痕一起騎馬,後來因為騎馬和坐車的舒適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李暮瑤不再騎馬。無聊之初,北冥墨痕會跟李暮瑤說一些獵場的事,但他又不願說得太多,以免到了地方李暮瑤一點新鮮感都沒了,兩人更多時候只是看著沿途的風景三言兩語的說話,最後乾脆一起窩在馬車裡不出來了,只等著到了地方再下車。
馬車停下時北冥墨痕和李暮瑤都睡著了,外面隱隱有些騷動,北冥墨痕被吵醒,掀開簾子一看,到了。小冬子正忙著指使人給北冥墨痕搬東西,預備等打點好了再叫醒他進行宮休息。北冥墨痕看了看李暮瑤,見他似乎沒有醒來的意思,便獨自下了車。
北冥耀正和北冥恆之往山坡上走,北冥墨痕無意中跟北冥耀對視了一眼,於是很無奈的過去了。
“睡醒了?”北冥耀笑著把北冥墨痕的手握在手裡,拉著他往上走。
“恩……父皇,大哥。”
北冥墨痕睡了太久,腿腳還有些虛浮,眼睛也不大睜得開,只是懶懶的打了個招呼,也沒人敢說他無禮,從小到大都這麼過來了。北冥恆之伸手在他眼角那塊兒指了指,北冥墨痕揉了揉,一小坨眼—屎……跟在後面的太監很有眼力見兒的遞上來帕子,北冥墨痕在上面擦了擦,稍微清醒了一點。
父子三人登上一塊高地,北冥墨痕四下環顧一番,這裡跟以往沒有任何差別,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廣袤草地,蜿蜒穿過的寬闊河流,以及草地盡頭,天山交界處那些層次不齊、綿延起伏的萬頃林海。即使隔著大半天的腳程,北冥墨痕似乎都可以聞到河對岸林子裡飄來的松香和層層疊疊的樹葉腐爛味兒,他知道那裡面最年輕的樹也比他的腰粗,最低矮的樹也比十個他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