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似乎剛剛過去,白色的光依舊炫目,但是正午的影子已經不再拓立,太陽在向南方逃離,如同頭頂的灰色候鳥,逃離這皚皚白雪的雲度,逃離這離離哎嘆的墳墓。
我站在窗前,撲面而來的是潮水般的味道,我想遠方的潮水應該就是這個味道吧。
“琛琛,起來了嗎?”伴隨著一段低得幾乎被風聲淹沒的敲門聲。
“嗯,我早起了。”
梅姨推開房門,童琛琛揹著後窗,微笑地望著她。
“哎呦喂,我的小琛琛,快把窗關上,當心可別著涼了。”
梅姨踱著小碎步,那胖胖的身軀一上一下,童琛琛莫名被戳中笑點,她捂著嘴快速朝旁邊跨開一步,看著梅姨跑到身邊來再把窗戶關上。
“其實不冷的,梅姨。”童琛琛嘟著嘴,看著外頭小路上穿著花短袖,曬得黝黑黝黑的小姑娘。我總不至於比她們還弱不禁風吧?她忍不住懷疑。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午飯準備好了,記得下來前把藥吃了。”
“好的。”
梅姨轉身離開,轉過一半的時候,她頓了秒,看著童琛琛頭上纏的厚厚紗布,目中露著滿眼的擔憂。
“沒事的啦,我早就沒感覺了。”童琛琛注意到梅姨的目光,她抬手點了點頭上的白色大包,又迅速在對方嗔怒於自己的小動作前把手縮到了身後,露出怯怯的笑。
“真沒感覺了?你可還知道自己被撞的時候了嗎?”
童琛琛搖搖頭,只知道是晚上被車撞的,這還是媽媽告訴她的。能記起的,只是一團炫目的白光,還有橙紅橙紅的天空。
後來某一天,她從白色的病房裡醒來,窗外的天空竟同樣是橙紅橙紅的,又在接下來的某一天裡她被告知,那叫晚霞。但和記憶中的橙紅不一樣。
過去的記憶淹沒在白光裡。
先認識的是爸爸媽媽,然後是爺爺跟梅姨,後來的時間裡又有無數的叔叔阿姨,小哥哥小姐姐們來到病房,但只記得那些已經模糊不清的臉,還有他們五彩斑斕的衣服。
再然後,回到了這個在金琅灣的家。
“梅姨,爸媽都出去了嗎?”童琛琛順著樓梯從樓上走下來,她扶著腦袋,裹著厚厚的紗布感覺頭重重的。
“還是痛嗎?”梅姨問,手裡端著餐盤。
“一點點,有點重。”
“慢點啊,下樓扶著欄杆。”
“嗯。”童琛琛一直扶著欄杆,“梅姨,媽媽說這次次手術後我就能恢復記憶了,可是為什麼這麼久了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沒到時候吧。別擔心,醫生都說了你是暫時失憶。”
“我知道,我知道,因為大腦受到外界的劇烈碰撞,造成腦積血,血塊兒壓住部分記憶神經導致失憶。等到手術後放出血後,就會恢復記憶。對吧?”童琛琛的語調如同朗誦課文。
“瞧你,不是記得很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