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紅和舉翠倆人與方從筠之間的關係一直不聞不問,雖也共患難了不少,可也許是因為她們總歸是蔣邃的丫鬟這一層身份,不止方從筠,阿奇和苡藍在某些重要、隱秘的事情上,也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揹著扶紅和舉翠談論,瞞著她們。
她們也不是不知道,她們比他們想得更多,更早,也比阿奇他們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於是他們一群人,關係不好,也並不是,大家相處得還是挺不錯的;但關係好,也沒有好到那個份兒上,不上不下的有些尷尬。
現在她們兩姐妹已經正兒八經是方從筠的人了,可之前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哪怕是扶紅和舉翠她們自己,有時也沒有反應過來,很自覺的將自己當做了外人。
譬如這個時候。
方從筠想要帶人出去,舉翠立馬想到的便是方從筠準備帶上阿奇,而非帶自己,十分識趣主動的提出去幫阿奇代班看鋪子。所以當方從筠出,她要帶著她出去的時候,舉翠不是不驚訝的。
她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訝極了:“帶我?”
方從筠點頭,好笑的看著她,“怎麼,你有事,不能跟著我出去嗎?”
舉翠連連擺手:“不不,我沒事兒。好呀!”她臉上難得綻開了一個笑容,驚喜異常,十分開懷。
舉翠覺得很開心,有一種自己終於被接納、認同了的感覺。
尤其是在扶紅和她之間,方姑娘歷來都是和扶紅比較熟悉的,畢竟扶紅長袖善舞,十分圓滑,會交際,和誰都能很快的打成一片,而自己慢熱,就要遜色很多了。
但方從筠第一次單獨選人帶出去,選擇的是她。
哪怕是並沒有什麼惡意的,舉翠還是忍不住問道:“姑娘,你怎麼不帶扶紅啊?她比我用處更多一些。”
她眼巴巴的望著方從筠,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從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
“但是你比她功夫更好啊!”方從筠笑彎了眼睛,覺得舉翠這心翼翼的模樣真可愛,“我就出去隨便逛逛,又不是去找關係交人脈的,用不著扶紅。你也挺好的。”
“嗯!”舉翠點頭應下,有些興奮,“那姑娘,趕緊睡。明兒還要早起呢!我也先下去了。”她端著燭臺告退。
……
等到日上三竿,舉翠都將屋子可以打掃的地方全都打掃一遍了,在韓老眼前晃悠來、晃悠去,晃得他老人家眼睛都快花了,方從筠才慢悠悠的起床。
舉翠扶額無奈,以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姑娘竟然還喜歡睡懶覺呢!
以前的方從筠從來都是起早貪黑的,忙得團團轉,就很少見她停下來歇息過。她和扶紅在有的時候閒聊也曾提過幾句,本以為像她們這樣的人就已經夠累夠苦的了,原來還有比她們更累的人。
不過她們的累和苦是她們自己不能決定的,是被動安排的;而方從筠的苦和累是她自己選擇的。
在明州的時候,沒有一能睡個安穩好覺,總是被這樣或那樣的事兒煩擾;來了京城,寄人籬下,自然就更加不能睡懶覺什麼的了;直到自己單獨搬了出來,這會兒,方從筠才清清閒閒的睡到太陽高懸。
她眯眼迎著燦爛的陽光看過去,萬里無雲,又是一的好氣。
“你會享福啊!”
方從筠剛活動了下筋骨,感覺偷了大半的懶,睡到自然醒,骨頭都睡痠軟了,就聽見身後有一道蒼老的聲音不出是在嘲諷,還是隻是平常的一句話。
她回頭露齒一笑:“韓老好啊!人生苦短,當然得會及時享樂。韓老您也要抓緊享福喲!”
越是不服老的人就對老字越發的敏感。
雖然方從筠沒有一字提到“老”字,但韓老立馬黑了臉,還是感覺到了她在嘲諷自己年齡大了,沒幾年的時光了。這個沒大沒的臭丫頭!他在心裡暗暗的罵了一句。
與此同時,方從筠的肚子裡忽然傳出“咕嚕咕嚕”一陣響聲。
方從筠:“……”
韓老忍俊不禁,抬起下巴點了點邊角處的廚房,“早膳一直在鍋裡溫熱著……”話沒完,方從筠就已經一溜煙兒的飛快跑了。
……
與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韓老斗,其樂無窮。
方從筠彷彿覺得自己回到了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那個時候,方從雲還是個畏畏縮縮的二姐,在她手底下裝可憐的求生存;林子濯還在她面前裝出一副玉樹臨風、深情款款的模樣;她呢,則是意氣風發的方家大姐,外有身為一朝大將軍、手握重兵的舅舅,內掌南方大半的金銀流通,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而唯一的鬧騰,怕就是那算是她半個先生,總是處處與她作對,偏偏又在方家票號德高望重,就連她也不能隨意處置的大掌櫃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