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錘落下,震落屋頂好幾塊厚雪。
簌簌聲響過後,曌方才斜躺的地方已是一個大坑,他卻早就消失不見。再出現,卻是在百鍊的身後,拿了酒壺眯眼而笑。
“吾沒說錯吧?你不是完整的神物,只能算是半神,還有一半,是妖。即使你想和老頭子契符,也會受那一半神力影響,做不成。”
“要你管!”百鍊反手揮錘,卻被一雙蒼白的手緊緊拽住。
“你們兩別打了,大冬天的拆了房子主人他住哪啊?”拉他的傢伙身形孱弱,面色蒼白,唯有眉眼是清楚水亮的,像是用世上最好的墨汁繪過。
百鍊不樂意的睨他一眼:“你個書妖來摻和什麼?當心我一個用力把你給震成碎片。又要再修千百年。”
“以和為貴!以和為貴!你們看看,紙人都被嚇得沒魂兒了。”他可憐巴巴的指著方才還活生生的另外幾個傢伙所在之處,哪裡還有人影?
只於幾張人形小紙片落在軟墊上。
“書筠,你能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再行動嗎?”曌撇書妖一眼,撿起紙片全部投進面前的火爐,順便盤腿坐在其中有一個軟墊上。
百鍊也收起鐵錘,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吃烤魚。
叫書筠的樹妖傻笑著:“我知道你們雖然常大鬧,但都沒有真的傷對方的心思。我不會受傷的。”
說著,他拿起布球,將新放上去烤魚翻個面,刷上油和醬汁。論烹調,白琮身邊來來去去不少式神,唯有他技高一籌,很是得意。
百鍊的筷子在他面前的那碟黃醋裡點了點,一本正經道:“我只是想看看曌這傢伙的本事有沒有荒疏,玄家對老頭子虎視眈眈,且最近又有變本加厲的勢頭,我擔心老頭子太過耿直會中圈套。”
“……”書筠正握著匕首劃魚肉的手一頓,沒什麼血色的俊臉浮上沉重。
“無須擔心,吾乃是燭照一族的後生,護一城都不是問題,別說是護一個人。”曌輕綴一口梅花釀,方才還醉得迷濛的臉此時已是一派清明。
門外又開始飛雪,釣魚人拎著魚簍緩緩走回來,另一隻手拿著和他形影不離的那把騰蛇劍。
百鍊不知何時也倒了杯酒,還刻意將酒杯和曌手裡的酒杯輕碰一下:“你說的,若他有什麼閃失,我定不饒你。”他沉了聲音。
“燭照一族也不是隨便就會和驅魔師契符的,除非,是最想護著的那個人。倒是你,打得過吾嗎?”曌嗤笑。
百鍊一仰脖子將酒全倒進口中,咂著嘴巴道:“總會有辦法的,只要我想做……”
“雪太大,這些應該差不多了。書筠,去把它們都洗剝乾淨,一併烤了。”老頭子把魚簍放在廊下,抖著身上的雪花。隨著他進屋,曌和百鍊的唇槍舌劍淹沒在鋪天蓋地的落雪裡。
大雪還淹沒了白霜的視線。
而後,她看著他們總是聚在一起談笑風生,深冬的擔憂似乎也隨著積雪一併融化,成了滋養植物抽枝發芽的春水,鑽進泥土,再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