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瞳那麼樣的信任她,對她的信任近乎於迷戀。
那一刻彌荼感覺到深深的恐懼。
她叫做凡音。
自稱來自南國,所以懂得南國的琴調。
可是她身上散發著寒氣,那是來自於北央的寒氣。
彌荼好幾次想要趕走她,但是看著鬼瞳依戀不捨的樣子,他不由得心軟了。
鬼瞳說,看著琴娘凡音的模樣,讓他想起了他的阿姐。
彌荼曾經聽他說起過,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就病逝了,父親家教很嚴簡直不通人情,他小的時候很害怕父親,每回見到父親都要瑟瑟發抖。
好在身邊有個阿姐在,阿姐像母親一樣堅韌而寬容,保護著他,教導著他。
鬼瞳說,阿姐懂得很多的事情,阿姐是他仰慕的人。
彌荼知道自己永遠無法與一個從小保護他的親人相比,他甚至有一絲的感謝那位阿姐。
正因為有了她的保護,所以鬼瞳才會長成與他不同的性格吧。
鬼瞳身上有一種沉靜,那是有恃無恐的沉靜,那是從小被人護佑著的沉靜。
他不害怕任何人,不擔心任何突如其來的傷害,總是可以很安靜自如的應付下去,哪怕對待他的都是不公與傷害。
是因為在他還是孩子的時候,永遠都在被過度的保護著。
這份有恃無恐是彌荼嚮往著的,飢渴著的,憧憬著的。
他很慶幸的是,鬼瞳的小時候並沒有受到過那樣的傷害。
凡音是一個普通的琴娘,可是沐凡音並不是,沐凡音是北央與非門下的殺手。
那一刻彌荼的心漸漸的死了。
他甚至見到了一個令他都覺得恐懼的人,被自己親手滅亡了的南陵國的攝政王,梵彥笙。
他一直都沒有找到他,找了很久很久,然而結果是這個人就始終躲藏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從南陵一路逃亡,徑直到了東桑國,最終得到了東桑國國師的護佑。
讓彌荼連諷刺的話都無法說出口。
他只能艱難的笑起來。
他的鬼瞳,叫做梵箬籬。
那個他拼命的說服自己只是個普通的琴孃的南國女子,叫做梵塵瑾。
他們不是別人,他們就是梵彥笙的一雙兒女。
一個被遣派到了北央,一個被安置在了西荒,就在他的身邊。
有好幾次他手中的長劍寒光凌凌。
只要一抬手就能殺死那個曾經自己希慕的少年。
可是有什麼東西阻止著他的手。
讓他深覺卑微而渺小。
他從來都是棋子,從來都是。
他放開鬼瞳的那一天,也是他放開了自己。
終於不再叫他鬼瞳,而是梵公子。
他有一個了不起的父親,一個了不起的長姐,他得天獨厚,比他更有坐擁天下的資格。
“梵箬籬,我們最好此生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