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樣驕傲高貴的一個人,一旦低下了頭,就意味著再也活不下去了。
謖壬冉只提起過一次自己的大夫人,他說,“她是個過於強硬的女子,女子本弱,過剛易折……”
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他的神情中也並沒有失落傷心的樣子,只有一抹淡淡的悲涼。
他對洛氏是有著愧疚的,一種源於無能為力的慚愧感。
“隱娘,你進過後宮的吧?”
“去過一次。”就是那一次,央帝對她耳提面命,她嫁入築南王府的目的,就是阻止任何人刺殺築南王。
當時央帝對她說,“你是縱琴閣的人,孩子。整個北央最出色的刺客都在縱琴閣裡,所以只要你不殺他,就沒有人能夠殺的了他。”
影之是相信的,只要她在謖壬冉的身邊,全天下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傷害他。
可是她忘記了,除了她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央帝自己啊。
“前庭水榭,有看到麼?”
“陳太妃帶我和閣主去過那裡。”雖然喊自己的母親作閣主有些怪異,好在謖壬冉並沒有放在心上。
與非門的門道是外人琢磨不透的,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與非門結下任何淵源。
與非門歷來都是北央帝王一人獨掌的。
“前庭水榭是巧奪天工的傑作,在我們北央淮陰以北尤其嚴寒,不凍泉只有幾處地方才有。但是潛艇水榭中的水流是永遠不會停下的,無論外面的氣候多麼冷,即使冰天雪地中它也不會凝結成冰。”
影之從來不注意那些純粹為了享樂而存在的東西。
就像陳太妃興致勃勃的向縱琴閣閣主母女吹噓後宮裡的陳設擺件兒的時候,母女兩人注意到的從來不是那些物件。
可是這一次影之聽的很認真,也細細的品味著其中的巧工。
因為說的人不同了。
向她描述的人不僅僅是在誇誇而談,他是真的沉浸其中,滔滔不絕。
“你知道那些硫磺石頭有多特殊麼?他們可以在水下依然燃燒許多年。那些石頭本身只有在不凍泉那些地方的水潭底下才存在。可是宮人把它們挖了出來,搬進了後宮中,然後每年源源不斷的運來,在石頭底下點燃它們。石頭上不會燒起巨大的火苗,可是會讓水溫恆年不寒,於是它們就涓涓流淌著……”
影之始終保持著面無表情的坐姿,隨著他說到一個她認為或許需要她認同的地方,於是果斷的點了點頭,他便會繼續說下去。
不知不覺天色就晚了。
坐在院子裡已經開始冷了。
她起身準備進屋去的時候謖壬冉忽然一把牽住了她的手。
影之頓時緊張的看向他。
他要做什麼?
她並不是很瞭解男子,雖然她親手殺了不少的男子,甚至將他們扒光了焚燒成灰,可是她並不知道如何與他們相處。
她見過那個叫梵彥笙的南陵男子,小姐就是被那個異邦人拐走的。
雖然她答應了要為師父找到他們,可是在見到謖壬冉後她就暗中放棄了尋找小姐的事。
她也並不是完全棄小姐於不顧,她知道如果小姐遇到危險還是能找到各地與非門人的。
只不過她不再那樣關注尋找的下落了。
因此縱琴閣的門徒也不再會太積極的尋找一個消失的門徒。
在他們的眼裡沐流光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門徒,不過就是擅自離開了縱琴閣而已。
沐流光離開的時候她還不明白。
為什麼小姐會放棄在北央的一切,甚至自己的家人跟著一個陌生人離開。
可是現在她明白了。
她仰望北央烏雲密佈的天空時,會忍不住暗自為小姐祈福,會露出會心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