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並不想讓司幻蓮知道,不想這成為阻礙他的枷鎖,成為他日後對鬼擇彌荼罷手的理由。
司幻蓮一直覺得她的沉靜,難能可貴,她從小不是一個吵鬧的孩子,柔軟而乖順,其實只是因為那是她小,年幼童相罷了,她其實是固執的。
“小音,你不是說過要永遠隨著我的麼?要等我回來……”
怎麼等著等著,你就自己走了,你非但離我而去,你甚至走到了我的仇人身邊,你還為他殺人。
沐凡音,你的良心是被狗叼了去?
可是就算你的心是鐵的,是堅冰,我卻依然還不得不卑微的去救你,迫不及待的,馬不停蹄的,片刻不敢耽誤的,去救你……哈!
你知道麼?
你什麼都不知道!
凡音眼睜睜看著小爺,看著他眼底的怒氣一點點竄起來,看著他的神情變幻莫測,她的小爺變了,她終究是捉摸不透了。
“一定,一定……心很疼吧?”那個時候,滄海大哥死了的時候,滄海大哥死在我手上的時候,就在你的面前,你卻無法阻止我。
她緩緩將額頭靠在他的膝蓋上。像小孩子沒心沒肺的依偎著自己父母的時候一樣。
試圖去理解他,明白他的苦惱,他的痛,他內心的掙扎。
他救了她。在她認為他不會再去救她的時候,他依然救了她,所以她寧願固執的相信,他依然是原本那個小爺,只是在經歷了太多以後,他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鎧甲。
他身上揹負的無形的鎧甲,就像鬼擇彌荼臉上帶著的面具,面具底下其實並非不堪入目,而是已經放棄了世人的心。
小爺——拜託,不要放棄!你可以放棄了我,卻不要放棄了世人,可好?
司幻蓮隱忍的看著她,不可理喻的瞪著她。
她與他是彼此熟悉的,無論如何的觸碰都是彼此熟悉的,那或許從第一眼就已經註定了,所以,他才會從雪地之下把她挖出來,把她抱回家,懇求阿孃救下她。
那種熟悉的感覺與時間無關,與身份無關。
他沒有對任何人有過這樣的感受。只有這個自己親手撿回來的小孤女。
他以為那是她年幼,那是她可憐,是她看起來軟糯乖順。
可是眼前才發現,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她長大了,她凌厲了,她殺人於踏雪之間,她甚至傷害了他,她奪走了他最忠誠的侍衛的性命。
他依然難以咬起牙來要去責備她。
卻依然忍不住要去保護,守護在她的身邊,感覺那麼熟悉,有她就可以安心。
心裡頭那關懸著的弦,敏銳,吸引,讓他十分的不自在,就好像自己脖子上懸了一根繩,她手裡握著另一端,只要她拼命的遠離他,就能令他窒息,直到生命的盡頭。
那種恐慌,連司幻蓮也怕了。
如果她還是他的小音,他是不怕的,她最最乖巧順從的女孩兒,她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來,但是——已經不是了。
可她越努力的靠近,他越努力的防守。
“告訴我,為什麼你要為鬼擇彌荼殺人,你要為他保護那個少年,你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