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寢殿中,伊蘭正坐在玫瑰色軟茸妃榻上,手執銅鏡,端詳著自己的妝發,雖說她的面孔還是那麼的旖旎,但是眉眼間卻隱隱地透著一股憂愁。
在旁修剪芍藥花的慧心讚道:“娘娘的樣貌就像這株紫蝶獻金一樣,不論怎麼瞧,都是美豔絕倫的。”
伊蘭嘆息道:“漂亮的皮囊沒有人觀賞,終歸也毫無意義,皇上病倒已經有些日子了吧?”
慧心道:“唔,仔細算來有半個月了,養心殿的人口風把的緊,奴婢每次差人去打聽,都得不到個準信,也不知皇上的身體究竟恢復的如何?”
伊蘭蹙著眉頭,不悅道:“口風緊?若是皇上身體漸好,何需這樣風聲鶴唳,現在太后的勢力蠢蠢欲動,慧心,你說皇上會不會……”
慧心忙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在擔心什麼,但是這等不吉利的話還是莫說為好。目前太后的勢力還不足以動搖國本,所以皇上應該還是安全的,況且即便走到了那一步,您也可以去慈寧宮安身立命啊。”
伊蘭的唇角扯起清冷的弧度:“不,皇上的興亡關係到我母家的興衰,我不能坐在這裡無動於衷,慧心,擺駕養心殿。”
婢子佣促的八抬鸞輿,緩緩地落在六階磚梯前,成諤攜兩名八品內監上前打千道:“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
伊蘭搭著慧心的手走下鸞輿,髮鬢間的銀鳳垂花流蘇簪搖曳著粼粼波光:“成公公請起。”
成諤恭順道:“不知娘娘駕臨養心殿,有何貴幹?”
伊蘭道:“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想來陪皇上用膳談天,還請公公給本宮行個方便。”
成諤悚然一凜,面露難色:“娘娘,太后有旨,閒雜人等不得進出養心殿,奴才若是允您入內,必然會被太后判個陽奉陰違之罪。”
伊蘭道:“本宮瞭解公公的難處,可公公也該體諒下本宮的苦心呀!皇上病了這麼久,我連看都沒看過一眼,整日裡寢食難安,揪心的很!煩請公公讓我進去待一會兒,本宮很快就會出來。”
成諤低低道:“娘娘就別再為難奴才了,這附近常有太后的眼線走動,萬一您被人瞄著了,咱們都擔待不起。”
伊蘭警惕的掃視了眼四周,嚴肅的說道:“既是如此,本宮也可以不進去,但是公公能否告訴我皇上的狀況?”
成諤道:“奴才不是御醫,哪知道皇上的龍體究竟如何?娘娘若是真想搞明白,可以去太醫署找封斛平詢問,皇上的最近醫治都是由他負責的。”
話音剛落,就聽到寢殿裡傳來瓷碎陶裂的摔打聲,成諤愣了一下,旋即慌張的往殿中奔走,伊蘭見沒人阻撓,面顧慧心道:“快,咱們也跟進去看看!”
寢殿裡,皇帝無力的躺在洛湘芙蓉軟緞地毯上,口中發出如鯁在喉的囈語聲。他的身邊散落著茶杯的碎片和水漬,這些東西都是他從床上滾落時,順手帶翻的。
兩個小內監小心將皇帝攙回床榻,那動作既輕柔又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把他的身子給弄傷了。
成諤擦了擦腦門上的虛汗,喃喃道:“哎呦,得虧萬歲爺沒傷著,不然咱家的腦袋可就保不住嘍。”
伊蘭扶著牆邊的多寶閣,眼神裡滿透著不可思議的眸光,她實在難以相信威風八面的皇帝,竟然變成了一個口不能言,立不能行的廢人。
皇帝歪著腦袋,瞥見了伊蘭,他的喉底發出歇斯底里的呼喚聲:“伊……伊蘭,你……你……過來。”
伊蘭見皇帝在喚她,趕緊迎上去道:“皇上,臣妾來了,臣妾來看您了,這段時間不見,您怎麼孱弱成這樣?”
成諤見伊蘭進殿,立時慌張了起來:“娘娘,您怎麼跟進來了,哎呀,您這不是成心叫奴才為難嗎?”
伊蘭沉吟道:“沒看到皇上見了本宮歡喜的很嗎!真不知你再三阻攔是何居心?告訴你成諤,你效忠的皇上,不是太后,懿旨再大也大不過聖心,通通給本宮退下!”
伊蘭在皇帝的心中的份量,成諤是清楚的,若是再與她做對,必然會引來更多的枕邊風,他悻悻地躬身道:“娘娘息怒,奴才去外頭給您望風。”
皇帝見到伊蘭雖然欣喜,但是表露出的神情也不過是死泊微瀾,缺乏生氣,他用臉頰輕輕蹭著伊蘭那塗有豆蔻的纖指,“唔唔”的痛苦聲中夾雜著沉重的鼻息。
畢竟皇帝平常對自己格外疼惜,眼下看到他這不人不鬼的樣子,伊蘭也覺得很不是滋味,她將皇帝那枯柴似的胳膊捧起,溫柔的輕吻著,企圖撫慰他落魄的心靈。
忽然,皇帝小臂上一點棕紅色的膿瘡引起伊蘭的注意,她輕顰淺蹙,仔細的端詳片刻,發現那膿瘡當中有一個極其微小的針孔,她隨即把皇帝兩邊的袖子都往上褪了褪,發現還有七八個相仿的紅瘡!
伊蘭拈著茶花喜鵲絲帕,掩住驚訝的朱唇:皇上染上煙癮時並沒有這種症狀呀!太后果真是對他做了手腳,難怪治了這麼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病情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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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從床榻裡滾落,受了點寒氣,皇帝連著打了數個寒噤,伊蘭將他的胳膊放進被子裡,伸手給他順了順胸膛:“皇上,此刻情勢特殊,臣妾不能在養心殿裡久留,待會我就要回宮了,這段時間您安心養病,至於後廷的事務,臣妾定會悉心打理,不會讓您有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