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腿還抽著筋,遊然卻是憑藉本能的瞬間彈開了去,離身後的東西遠遠的。
她不知道撞到了什麼,但剛才有那麼一刻,脖子好像接觸到了什麼茸茸的東西。
那是什麼東西啊?遊然用眼神詢問馮啟豪。
馮啟豪也不清楚,他貓著身子探過去盯了半天,良久才輸出一口氣,“害……是生物教室那種人體模型,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
說著他回身把遊然從地上拉了起來,“沒事,反正已經被你撞散架了。”
遊然:“……你這麼一說更嚇人了好嗎?”
她拍拍身上的灰塵,落在馮啟豪身後半步跟了上去。
只見原先放模型的地方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斑駁掉漆的肉色人體模型分成了兩半散在地上,這些倒還沒什麼,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個摔碎的人體腸胃裡,居然散出了一堆五彩斑斕的蝴蝶翅膀。
馮啟豪看了一眼,嫌棄地撇嘴:“咦……全是蝴蝶屍體,什麼惡趣味?”
遊然也覺得有些噁心,雖然那並不是真的人體,但看著兩種生物被這樣結合在一起,著實讓人倒胃口。
“等等,下面好像有東西。”
馮啟豪眼尖地發現心臟模型下面露出了一片白色小角,他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用指甲夾出來。
遊然:“是什麼,怎麼不說話?”
遊然見馮啟豪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便踮起腳尖往他面前看去。
這一看她瞬間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
……這,什麼情況?
遊然懵逼了,這裡怎麼會有一張她和許彥臣的合照?
不不,準確地說,是許遊君和許彥臣的合照,曾經被從中間撕開,現在又被人從後面仔細地粘好了。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寬闊的大海,年幼的許彥臣正坐在沙灘上靦腆地對著鏡頭微笑,而許遊君則威風凜凜地單腳踩在他身後的岩石上,露出遊然絕不會嶄露的表情。
她的腳上沾著沙子,腳踝不知道被什麼劃破了口子,但笑容依舊有力地穿過單薄的紙張,肆意徜徉在看者的眼裡,帶著濃濃的嘲笑與不屑,似乎這世間沒有她能看上眼的東西。
……遊然呆呆地望著那張合照,她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地認識到,遊然和許遊君之間的距離,就如同知橫掛天空的驕陽和夜晚才能顯現的星星一般遙遠。
那種獨屬於青少年的叛逆表情,是十歲的遊然不曾擁有的,二十歲的遊然也不曾擁有的,是隨母親一同消失的部分自我,一種叫做成長的代價。
她不是不能擁有,只是她深刻的明白,她已經不配擁有那種奢侈的東西了。
馮啟豪見她失神地盯著那張照片,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想弟弟了?”
“……沒。”
遊然抬眼看著馮啟豪,呆滯地搖了搖頭。
馮啟豪:“可你這個表情很不對勁啊,難道是……小遊君想媽媽了?”
他開著玩笑,抬手又想揉揉遊然的頭髮,沒想到卻被她一把打掉了。
“我說我誰都沒想,聽不懂嗎?”
遊然罕見地有些惱火,等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不好。
其實馮啟豪只是看她表情不對想關心她,但她心裡就是有些莫名地煩躁,她也不想做任何解釋,當下便背過了身去。
良久,她身後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就聽見馮啟豪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你就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給模型拍個照。”
他詢問的姿態和剛才吼胡安琪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但遊然還是拉不下臉認錯,便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嗯”,算作答應了。
冷靜了差不多五分鐘,遊然心中的無名火終於消散開了,她轉過身見馮啟豪還在模型前彎著身子拍照,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