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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涼螢看著柳澄芳不斷地把臉蹭上孩子,手也一直在搓那隻小小嫩嫩的手,心裡有些發酸,終於不忍心地撇過頭去。
孩子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涼,僵硬。但柳澄芳還是不死心,一直將他抱在懷裡,希望可以溫暖他。甚至有一絲不可言說的幻想,覺得只要她將孩子的身體弄暖和了,阿倫就會重新開口朝自己笑。
魏老夫人冷眼看著柳澄芳的舉動,嘴角輕輕扯了扯,終究沒有笑出來。她閉上眼,將整個身體靠在車壁上。方才謝涼螢那一拉的確救了她的命,但她畢竟上了年紀,如今腰和脊椎有些發疼,大約是傷到了哪兒。但是魏老夫人一直忍著沒說,是怕讓救了自己的謝涼螢心中產生愧疚。人家已經救了自己,為什麼還要叫人家為難?何況那種時候,能念著旁的人,已經很是難得了。
一行回了京城,在楊星澤的守護下各自回了家。
第一個送回去的,便是柳澄芳。柳澄芳一看到柳太傅夫妻,終於忍不住撲在柳太傅的懷裡嚎啕大哭。她抱著阿倫支撐不住地跪了下來,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痛苦全都發洩出來。
魏老夫人嘆道:“原不曾想那些賊子竟如此心狠手辣,對個小孩子下此毒手。當時情況緊急,我也不曾想到。”
她將一切都推到了流民的身上,把自己和謝涼螢摘了個一乾二淨。真相要解釋起來,柳太傅並不一定會信,恐怕還會因此與魏家結仇。倒不如把一切都往流民身上推,便是柳澄芳否定自己的話,也能說是受了大驚,事情記不清楚了。
出於對魏老夫人的信任,柳太傅並沒有懷疑她的話。他為官幾十年,深知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個道理。窮途末路之時,難保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彼時自己的命都要沒了,誰還會去管一個與自己沒有絲毫血緣關係,還不知事的孩子。窮到最後,便是妻女父母,都是可以烹殺的。
無力說話的柳太傅朝魏老夫人拱拱手,和哭成淚人的老妻將已經哭暈過去的柳澄芳扶了進去。
謝涼螢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他們三個的背影,然後攙著魏老夫人離開了柳家。
魏家早在得知魏老夫人遇險的時候,一家子就慌得不行,要不是魏老爺子攔著,幾個孝子賢孫都想去城門口接人了。此時見魏老夫人安然無恙地回來,家裡就沒有不高興的。
大夫人自打定了主意要和離之後,也常往家裡頭跑。今日在家中便得了訊息,就帶著謝涼晴一併留下來等魏老夫人。
一見到被謝涼螢攙進來的魏老夫人,謝涼晴的眼淚就止不住了。要不是為著自己,外祖母和五妹妹根本就不會遭了這場罪。說來說去,都是她自己個兒的性子造成的。謝涼晴先前不曾覺得自己的性格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大家閨秀不都這麼教著養著的嗎?當年未出嫁的時候,不知道京中多少貴夫人都是拿她當的樣板,讓自家女兒跟著她學。
但死過一次之後,那些受過的磨難徹底改變了謝涼晴之前的看法。溫馴容忍根本無法能讓她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在有惡人的時候,那些都是個屁!自己性子不夠強,腰桿子不夠硬,就是手裡一把好牌,都會給生生打爛了。她還記得昔年那個京城裡都說嫁不出去的貴女,如今在家裡當著掌家冢婦,出入僕從圍著,家中就沒有個不服她的。往年說她不好的,現在見了她,哪個不是誇的。
這種事,也能說萬般皆是命,可真真兒就是命裡註定了的?謝涼晴並不這麼看。
照謝涼晴看來,那些能真正掌控自己人生,由著自己性子恣意過著的女子才算得上真過得好。她算是看明白了,大家都說好,那是一點用都沒有。這日子,就如書上說的那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身為局外人,你豈知旁人那樣就是過得不好的呢?太看重旁人的想法,吃虧的還是自己。
別的人自己管不著,反正謝涼晴打定了主意,以後再不要去做自己不樂意的事情了。她看著謝涼螢,心裡也很是感激。她沒曾料到這個妹妹自從自己出嫁之後,還一直惦念著自己,甚至派了人特特地去看她。這份恩情她真是怎麼都還不了了。
魏老夫人總算是看到了平安無恙的謝涼晴,雖說看著比出嫁前憔悴了許多。但她見識過李家的水牢之後,不僅後怕極了。若不是及時逃了回來,還不知道李家會不會把自己的寶貝乖外孫女給沉屍水牢底下。當下想起這一路的擔驚受怕,不由抱著外孫女哭了起來。
謝涼螢看到謝涼晴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心裡也是激動。她抹掉自己臉上的淚,帶著哭音地勸道:“如今二姐姐回來了,老夫人可別再哭了。在家裡頭好好歇著,讓二姐姐親自服侍你,叫她全了這份孝心。”
“正是這樣。”謝涼晴不斷地抹,不斷地掉眼淚,“外孫女兒不孝,竟累得外祖母這般來回奔波。這次回來了,可得讓我日日在跟前伺候著才是。”
魏老夫人一手牽了謝涼晴,一手牽了謝涼螢,“好好好,都依你們的。”她望著剛擦了把臉的大夫人,“你這下得回婆家去了吧?將阿螢帶著回去,別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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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一半,魏老夫人就卡殼了。謝涼螢的娘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妹妹斷了雙腿整日閉門不出,老子和兄弟去了外地,祖父整日忙著政事不著家,祖母又病歪歪地躺著,外祖一家子因犯了事,如今全都被趕去了外地並不在京中。想來想去,竟覺得謝家沒幾個人會替謝涼螢擔心。一路相處下來,魏老夫人已經將謝涼螢當成半個外孫女兒看了——她們本就是隔著一層的親家。加之謝涼螢今日還救了自己一命,對她的好感就越發好了。此時便覺得謝涼螢也是個可憐的。
魏老夫人道:“阿螢日後就常來咱們家玩兒,多來看看阿晴。”
謝涼螢應得很是爽快。她跟著大夫人一道上了回謝家的馬車。
這頭人剛走,那邊魏老夫人就撐不住了。她騰地一下子整個人都歪在了坑上,一群僕婦同小輩兒就圍了過來。最擔心的還是謝涼晴,剛憋下去的眼淚又湧了上來。
魏老夫人只覺得腰上那一大塊兒都針刺般的痛,額上的汗也細細密密地冒了出來。她示意謝涼晴用巾帕給她擦擦額頭,然後有些失力地同他們講了撞上流民的事兒。
魏老夫人的二兒媳皺著眉道:“那恪王妃真真是隻顧著自己,她有半點子良心沒有?她是王妃,金貴得很,咱們就活該給她去擋刀擋槍?”
魏家大兒媳瞪了她一眼,將她下面的話給堵住了。她知道這個向來嘴上沒把門的二弟妹必定要說什麼“兒子死的好”這類的,但這些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若是叫人傳到了柳家,傳到了恪王府,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死的那個可是恪王府的嫡長子。
君子當慎獨。
大兒媳捏了二弟妹一把,跟她咬著耳朵,“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你爹在家裡沒教你讀過《學庸論語》?”
二兒媳的臉刷地就紅了。魏家娶媳婦那是有極高的要求的。在這個尋常人家都讀不起書,乃至有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時候,魏家娶兒媳的標準是與男子一般熟讀四書五經。不叫人做一手頂好的八股文,但卻要對這些最基本的倒背如流。她自然也是會讀會背,這才叫魏老夫人點了頭,嫁進門來的。
只是讀歸讀,往不往心裡去,能不能真的做到修身養性,那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