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府尹眯著眼想了想,對師爺吩咐道:“我看,你還是得寫個告示。不管怎麼說,先將百姓安撫下來。就說此事,應天府即刻就差人審查,一旦有了結果,便告之於民。”
“我這便去。”
府尹在師爺走了之後,想了想,從後宅找了個小廝來,“你,去趟李家,記得不得叫人瞧見了。去把今兒府衙發生的事兒,告訴李老夫人一聲,叫她拿個主意,有些事,便是我也斷不能違了民意。”
小廝將府尹的話重複了一遍,確定無錯後,腳下一溜煙地就從小巷子裡竄去了李家後門。
李家宅子裡頭的主子們都還不知道外頭的紛紛議論。倒是後門日日要從莊子上送東西過來府裡的人都藉著卸貨的空檔,互相八卦了起來。他們遠遠就見了府尹家的小廝過來,忙一個個分開,閉上了嘴,低頭裝作很忙的樣子。等人走近了,才在臉上堆起花兒一般的笑來。
“大人今兒可好。”
小廝不耐煩地回了句,“大人好著呢。”又問,“老夫人可在家?”
“自是在的,這時應當剛起來呢。”
小廝是跑慣了李家的人,宅子上下都認得他。所以得了李老夫人在的訊息後,他便徑自進了府,到了二道門後,讓婆子替自己稟告一聲。
李老夫人正端著一碗燕窩粥漱口呢,聽婆子來報說府尹家的小廝來了,眉頭一皺,“不是前些日子剛同他夫人見過,我都說了調進京的事兒,我自會同那兒子說,怎得他又叫了人過來?難道信不過我這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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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旁的嬤嬤賠笑道:“大人怕是心急呢,這都在南直隸呆了多少年了?”
李老夫人撇嘴,“我還急呢,經義一直不願將我接進京裡頭去。南直隸有什麼好呆的,怎比得過京城。”這麼說著,也對府尹這份著急釋然了,“叫人進來吧。”
婆子不一會兒就把人給領進來了。府尹家的小廝要比旁人得臉些,並不在院中回話,而是能進屋去同李老夫人說話。
一進屋子,小廝便將今日府衙發生的事對李老夫人一一告知。
“竟有這等事?”李老夫人心下一驚,但面上卻還鎮定自若,“這些無知愚民,盡看著我們李家錢財多,也不想想,若真是不積德,怎會攢下這偌大的家產來。勞煩回去告訴一聲大人,請大人務必要還我們李家一個公道。”
“自然,自然。”小廝擦了擦臉上的汗,“那小的這就回去了。”
李老夫人朝身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忙上前在小廝手裡塞了個荷包,“勞煩你跑一趟了。”
小廝得了賞,心裡卻並不多開心。他與城中百姓想的一樣,覺得那些白骨應是李家造下的孽。錢雖燙手,但是不拿白不拿。他謝過李老夫人之後就又原路返回,從後門溜走。待走出一段距離後,他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朝李家的方向哼哼“呸”了一口,甩著手裡的荷包,回去衙門向府尹覆命。
李老夫人心神不寧地坐在屋子裡,一時心頭慌極了。她問道:“牢裡那兩個人如何了?”
嬤嬤道:“在水裡泡了半個多月了,飯一直有動過,人還活著。但恐怕整個人都廢了。”
要不要把人挪出來去別的地方呢?李老夫人拿不定主意,正想找幾個兒子過來商量,就聽門房又過來報。
“老夫人,謝家來人了。”
謝家?!李老夫人眉頭一跳,這個時候過來,怕是沒好事。但她不能把親家就此攔在外頭不見面,那就不是結親是結仇了。謝家雖聲勢大不如前,可到底還是京官,是在皇帝跟前有頭有臉的人。
“來的是誰?”李老夫人問道。她在心裡想著,謝家頂頭的謝老夫人必不會來的,聽說正在床上養著呢。謝家大太太雖是她那不孝媳婦的親孃,但也必不會來,冢婦怎能不伺候著婆婆呢。三房夫人倒是謝老夫人的孃家人,但聽說病了許久,還未曾轉好。
算來算去,竟只有二房的那位淩氏。
不過門房的回答卻出乎李老夫人的意料,“乃是謝家的五姑娘,還有咱們夫人的孃家外祖母。”
李老夫人追問,“謝家除了那個五姑娘,就沒有旁的夫人過來?”
“沒有。”
李老夫人這下安心了,一個小丫頭片子,能奈她何。“快些讓謝五小姐進來吧,女兒家身嬌肉貴,可莫要在外頭著了涼。”
小廝得了令,出去將謝涼螢和魏老夫人的馬車從外頭放進來。二道門上早就守著李老夫人派來的嬤嬤,一等她們下了車,就迎進去見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故意把謝涼螢晾在一邊,對魏老夫人笑道:“雖說咱們兩家隔得遠些,卻也算是親家。”
魏老夫人對她伸過來的雙手視而不見地躲開,淡淡地“嗯”了一聲。
李老夫人面上掛不住,這是她打坐穩了李家掌家後鮮有的幾次,被人這般無視。也許年輕的時候,在婆婆手底下,李老夫人還能為以後計,忍下一時之氣。但如今多年的經歷,讓她完全沒有了年輕時的那份耐心。
“敢問魏老夫人和謝五小姐是上門來做什麼的。”
謝涼螢面無表情地問道:“敢問老夫人,我那嫁來李家的二姐姐,此時身在何處?”
李老夫人冷眼瞥了謝涼螢,“你竟是沒聽說嗎?也難怪,你們才到南直隸吧。”她放鬆了臉上的緊繃表情,抬高了下巴,看也不看謝涼螢,“你們謝家真是好家教!竟教出個與人私奔的姑娘來!我還沒向你們謝家要人呢,竟就打上門來了。”
“哦?私奔?”謝涼螢把目光從李老夫人的臉上拂過,用刺人的目光一個個地審視著她身邊的嬤嬤,“敢問老夫人,既然這般篤定,那可否告知那姦夫是誰?是府中的,還是府外的?若是府外的,我倒要問問老夫人,我二姐姐整日在府中服侍你老人家,根本沒有機會出府認識什麼外人。是府上哪一個將人放進來的?不知老夫人可有處罰?”
她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李老夫人臉上,“若是府中的,李家的家風竟是如此輕浮,竟放任小廝出入後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