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盡的悲愴盡在此言,自從開始遠征,回家的願望就已成空,自從說起迴歸,心中的悲傷飛向西方。
王離聽出了歌中哀慟,更聽出了唱歌人的險惡用心,他臉色大變,環顧四周問道:“何人禍亂軍心!此人當斬!”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
“我東曰歸,我心西悲!”
傳唱的聲調越來越高,秦營近衛仔細聆聽,回稟道:“將軍,這是對面的賊軍所唱!”
“賊軍裡面有這麼多秦人?!”
聲勢聲勢,聲可壯勢亦可哀勢,樊噲的嗓門最高,也不知他又從哪尋了個大斧一樣的怪兵器,藉著腰力一下一下劈剁,嘴裡不停怪叫:“慆慆不歸啊!又一個回不去家的,再來——你也不歸了啊!”
看著秦軍節節敗退,王離心急如焚。
他急,虞周也急,因為楚軍滿打滿算不到兩千人,扔到秦軍大營顯得格外渺小,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多佔很多便宜,可是隨著戰局變化,對手士氣再低都沒有潰敗的形勢,這就難纏了。
他們沒有束手投降的習慣,自己這邊也快堅持不住了啊!左右秦營前來支援需要人手堵著,斬旗建功的每一步都是以性命為代價,在虞周看來,以一換三都是虧的,繼續往裡扔本錢?得好好考慮一下……
是孤注一擲拿下中軍一舉擊潰對方?還是見好就收趁著沒合圍趕快抽身?
秦軍的韌性超出預料,這個最大的變故需要以後好好留意了!
縱馬揮戟的龍且、殺成血人的樊噲、刀花如雪的衛涵、神出鬼沒的燕恆、不知所蹤的景寥……就連連封,邊唱邊殺不住的流淚,手上卻都不再有絲毫軟弱。
“龍且!你過來盯好了!我去去就來!”
長戟連劃留出說話的空當,小胖子頭也不回:“我都累出矢來了,你還想臨陣脫逃,做夢!”
“老子有正事,我去擊垮秦人心裡最後一道防線!”
“什麼?”
“我去燒了他們的糧草!”
“不是已經燒了嗎?”
“火還不夠大,沒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你記住了!再有一刻鐘不見有變,即刻撤軍不得拖延,全軍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龍且急了:“讓我去讓我去!”
“少跟我扯了,你這體型肥耗子似的能進去出不來,到時候怎麼跑?還是我去把握大一些。”
“虞子期你這混蛋……多帶幾個人!”
“雷烈呢,武戚呢?跟我走!”
身後傳來龍且的咆哮:“越說你越不聽,我要跟小然告狀去!”
虞周腳步一頓,繼續摸黑向著後營趕去,小胖子的提醒只能心領,眾軍搏命,哪還有他退縮的餘地!
事實證明,只帶兩個人是對的,就像戰場上的新兵總喜歡簇擁同伴增加安全感,殊不知這樣更容易招來箭雨,相反的,人數少了注意的人也少。
到處都是喊殺聲慘叫聲,以至於三人便走邊殺竟也無人察覺,前後營之間隔著一道寨牆,高高的箭樓上有好幾個人影晃動,看來是警戒傳信之用,想必中軍發生的一切早已傳遍全軍。
見此情形,虞周再度想起大戰之前隔著城牆觀望的時候,那時他還指著秦軍後陣對燕恆說“此為精銳”,現在三人闖營,任務很艱鉅啊!
“我去解決了箭樓,一會兒進去,千萬不要死戰!只需攪亂秦人的救火隊伍,時不時的添一把火就好!”
出身墨家的雷烈顯然很熟悉放火步驟,雙拳互碰說了一句:“那應該先搶馬匹啊!有了戰馬助步,放火快還有後路,一舉兩得!”
“這個進去再說,咱們得快些動手,記住,只有一刻鐘時間,千萬不要錯失!”
“記得了!”
虞周點頭,狸貓一樣攀上木牆,手腳騰挪連連發力,通往箭樓的竹梯已經近在手邊。
這時他沒急著攀爬,倒是扭頭仔細看了一圈後營,只見煙熏火燎好不熱鬧,大呼小叫的、來回打水的、牽著韁繩安撫戰馬的、一袋一袋搬運糧草的……混著風聲水聲呼喊聲傳來,倒是個趁火打劫的好機會!
緊了緊長劍,慢慢爬上竹梯,頭頂傳來警覺的喊叫:“是誰!”
“是額麼……咋這多人咧——!”
尾音拖長正如長劍出鞘劃出的圓弧,伴著一聲聲的“咕咚”“咣啷”,整座箭樓只剩下一個人,鮮血順著木樓縫隙滴落,虞周朝著牆外輕喝:“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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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他身型一竄進入牆內,撿了個火把左手拿著,右手持劍衝向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