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不住另外有人避開一干人等的警惕盤尋,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抬起一扇小窗無聲躍進,行雲流水地一連穿過幾間廂房,偶爾眉頭緊鎖地驟然止住動作側耳細聽,最終選定一間廂房停住。
男人謹慎推開小窗避在窗邊紗幔後,目光沉沉往樓下看去。
一輛富麗奢華的馬車安靜停在那裡。
漱玉館前面花廳,屏兒從容不迫地指使身姿窈窕的貌美女子往雅間內一一送上美酒佳餚,饒是她面上柔和笑意依舊,但眉心隱約可見一絲不安。
她抽空走到欄杆旁飛快往上瞥了眼,卻只能窺得廊下花燈燈影幾許搖曳,暗暗吸一口氣。
樓上,小巧精緻的手持銅鏡被人輕輕擱到桌上,樓清清噙著抹嬌柔笑意,玉指纖纖撫過金步搖,美目瀲灩,朱唇微啟,明知樓下是何情景,亦然不緊不慢地打理妝造,於此同時心下慢慢盤算著,過會兒該如何陪這突如其來的貴人演一出好戲。
香茗在手,佳人作陪,另有一歌姬持琵琶另一女持古琴在梅花小屏風前跪坐彈奏,音調清雅,技藝純熟,與這屋內頗具文人意味的裝潢相成,別有一番意境。
萬丘山饒有興致地將放到牆上書畫上的目光收回,轉了轉手中杯盞,看其澄澈茶水下杯底一朵半開芙蕖恍若緩緩綻放一般,出神半晌,似是低聲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個不一般的好去處。”
他身側的佳人神態略有所不自然,因不知他所喜何種性情而有些無措,但好奇是當真好奇,不著痕跡地打量這位看起來就分外矜貴的面生公子。
萬丘山聽過一曲,半斂狹長眼眸懶懶斜倚在椅上,悠哉遊哉任身旁貌美女子為自己斟茶。
桌上送來的美酒他似是不喜,有眼色的女子悄悄退下一再更換,一直觀望的屏兒攔住她側耳輕言幾句,她點頭,不多時便捧了一尊芙蓉蕊過來。
她與屏兒姑娘交換了視線,翩翩回到公子身邊坐下,姿態優雅地將瓶塞輕輕啟開。
細細的香氣飄散出來,是甜的,卻並不是膩味的那一種。
萬丘山鼻尖微動,緩緩睜眼,嗅到壓在這清甜酒香下的一絲冷冽苦澀。
侍酒女子見他來了興致,不禁心跳快些,按捺住緊張繼續從容不迫地斟出一小盞,雙手捧著低頭送上。
薄薄的白玉酒盞透著光澤,圈柄小巧精緻,被雕成一串彎曲鈴蘭的樣模樣,亦是晶瑩無暇。
酒釀入口,萬丘山眼底終於浮現層生動的淡淡笑意,他難得有如此興味,從袖囊中取出一枚小指大小的金條,什麼話沒說,拋到了侍酒女子懷中。
侍酒女子受寵若驚睜大了眼,其餘人亦是暗暗心驚此人出手之闊綽。
屏兒將此情景盡收眼底,淺淺蹙眉,不動聲色退下。
萬丘山飲了酒,眼尾那抹飛紅便愈發明顯,甚至於臉頰兩側都浮上若有似無的桃花顏色,唇也因被酒釀滋潤而顏色漸深,恍然竟有不多男生女相的意思。
離他最近的那名女子自愧不如,時不時悄悄瞟上一眼。
萬丘山倒真像是來放鬆瀟灑那般,指尖輕輕一點,杯中酒釀表面漾起幾圈漣漪,他舉杯起身,停在那名彈奏古琴的琴姬面前,將酒盞遞她。
琴姬看那比白玉還要無暇上幾分的指尖,茫然接過,萬丘山輕輕笑了一聲,順勢握住她的手腕,一時屋中所有女子都屏住呼吸看他,見他毫無輕佻之意,僅僅是動作矜貴地將人撫了起來。
他唇邊始終掛著那抹勾人心神的弧度,只低頭漫不經心地撥弄兩下衣襬,坐到團墊上理好寬大衣袖,想了想,又將扳指去了下來,擱到桌上一聲輕響。
再怎麼看,這也必然是要彈琴的架勢了,琴姬收起驚訝神色,溫順移到旁邊跪坐。
“今日興致好,”萬丘山神情閒適,隨心撥了幾下琴絃,就此親自感受這張琴音色如何,慵懶笑道,“諸位妙人,萬某獻醜了。”
漱玉館中的首席琴姬自不是等閒之輩,頃刻便聽出他眼下所奏是極為清麗精緻的一曲花弄影。
萬丘山半斂眼眸,片刻揮灑自如,連琴姬都沉醉於此。
忽而眼底一抹深色轉瞬即逝,他唇邊笑意近似乎無,而行雲流水地驀然變了指法,整個人周身氣度一改,指下音調忽而清冷和緩,寓飄遙動盪之勢,如珠落玉盤,水滴荷心,雖和緩,卻又不可以言語說之的飛揚神妙。
與此同時,樓上之人鎮靜自若飲下滿滿一盞烈酒,撩起眼皮微微抬眉望向窗外,倒真是有些意料之外,沉吟道,“蒼江夜雨?”
“……居然還記得琴譜。”
樓下,萬丘山闔上了眼,單憑記憶深處彷彿與生俱來的嫻熟彈奏古琴。
一曲奏畢,四下寂然無聲。
琴姬呆呆看他看對自己一笑,手中繼而一輕,酒盞被他取走仰頭一飲而盡。
苦澀中帶點辛辣,想不到此酒香氣甘甜味道卻如此大相徑庭,萬丘山眼尾又增一分顏色,愉悅笑出聲音,彷彿醉了。
樓上之人亦飲下再一杯烈酒,眼下青色散去不少,看起來不是連夜奔波數日的草草歸人。
嗤笑。
他也只敢在此奏一曲蒼江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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