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羿越想越覺得背後有一道視線死死盯著自己,饒是厚臉皮如他也不禁後頸有些發涼,故作無恙地在人群裡拐了又拐,這才稍微好些。
他正要往明平侯府的方向拐,忽然靈光一閃,腳步隨之一轉掉了個頭往自家小破宅子那邊趕了。
身後目光如影隨形,韋羿警惕支起耳朵聽周遭可有可疑腳步聲,還不忘在路邊停下買兜新鮮出籠的桂花米糕,轉悠著磨蹭時間,待他終於甩掉尾巴站在小院門口,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兒了。
真他孃的,吃一路糕點喝一路酒釀湯飲,再轉悠下去他晚飯都不用吃了。
韋羿面上流露出一絲滄桑之感,摸摸肚子,從褲腰裡翻出來枚鑰匙把他那枚鏽跡斑斑的鎖頭給擰開了。
一進院門就發覺哪裡不大對勁,他還疑心這誰本事這麼通天居然能在偌大一京都城裡找到他這小破院,目光狐疑地飄一圈,猛地往回一倒,落在窗框那的兩三枚銅錢上。
……哦,雲奕來過啊,那沒事了。
韋羿鬆了鬆肩膀,沉默一瞬,扭頭自然而然地去看自己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牆頭有沒有缺磚少瓦。
“別瞅了,”屋內傳來懶洋洋的女聲,“你就算瞅出來個花,那半塊磚,也是它想不開自己掉的。”
“……”還想不開自己掉的,到底是有多麼想不開。
韋羿嘴角僵硬地往上扯了扯,慢慢轉身,看房門被人從裡面推開,雲奕淡定從容地一手拖著個椅子往門口一擺坐下,笑眯眯地抬手朝他揚了這麼一下。
就這麼一下,帶得韋羿的呼吸都險些停下,急忙上去一撲,“哎姑奶奶!這玩意可不興亂拿!”
雲奕早有預料地往後仰身,椅背磕在桌沿穩穩停住,隨手抄起桌上撣子往人胸口一戳,笑眯眯道,“這誰給你的?”
韋羿哽住,神情古怪地盯著那小瓷瓶看了幾眼,隨即試圖趁她不備往前竄一竄伸手夠那麼一下,畢竟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個屁。
雲奕好整以暇地看他所做出的拙劣嘗試,手上微微用力將他連同雞毛撣子一起往後一戳,腰身一低往側後一擰,單手撐了桌角利落且快速地旋身拉開距離。
知道他下意識會攔,雲奕愣是讓他半片衣角都沒撈著,優雅地伸腳把椅子輕輕勾過來擋住去路。
韋羿動作被阻,無可奈何抬頭看人,“這玩意你真不能拿。”
“哦?是麼,”雲奕輕笑,上下掂了掂這小罐子,“那你與我說說,這裡面裝的什麼?”
韋羿乾笑兩聲,腦子飛速轉動,一邊求老天保佑她是真沒辨認出來,一邊絞盡腦汁要找個聽起來沒那麼糊弄的名字搪塞過去。
但不料,“無憂鬼草,以為曬乾研成粉末我就認不出了?”
雲奕看他臉色逐漸呆滯,瞭然挑眉,“看來被我說對了。”
韋羿怔怔地看看她看看罐子,才反應過來她在詐他,一時萬般悔恨湧上心頭,最終化為一聲蒼白無力的嘆息,“……得,祖宗,您找我什麼事來著?”
“不過這無憂鬼草真不能給你,”韋羿無奈苦笑,“我有用。”
雲奕想了想,點頭哦了聲,竟是十分罕見地什麼都沒說就還給他了,也沒問他要幹什麼,其毫不拖泥帶水程度足足讓韋羿愣了半天,等他回過來神,雲奕早已走去一邊看他架子上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了。
“哎,不是?”男人迷茫地轉了個圈瞅她,懷疑她今天出門前忘了吃藥,問,“你真沒啥事兒嗎?”
“沒有啊,”雲奕隨手拔開一個塞子聞了聞又塞回去,目光無辜,語氣隨意,“來你這轉轉還得提前幾天報備一聲?”
韋羿莫名後頸涼颼颼的,嘿嘿一笑,“那倒不用。”
雲奕白他一眼,“你方才幹什麼去了?一天天這麼忙,家都不回了?”
經由她這麼一提醒,韋羿意識到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腦海中再次掀起風雨波瀾,呆在原地斟酌語句。
雲奕敏銳察覺他的欲言又止,緩緩抬眸瞥他。
“……嗯?”
花街整一條街依舊瀰漫著經久不散的花香脂粉香氣,即使是在白日,也依舊透露出一種濃濃的紙醉金迷感覺。
扎西手中提著菜籃,路過花街街口時稍微頓住步子,漫不經心地往裡面遙遙望了一眼。
這京都城中尚書令僅此幾個,皆是深居簡出,好似身居高位者就是需得內斂行事才不會引來他人覬覦一般,因此,少有露其鋒芒者。
而這禮部尚書算是其一。
如此招搖過市,也怪不得他們的眼線第一時間便能發覺。
隱隱地,靜水流深,四周彷彿不動聲色地多出其他莫名氣勢,扎西早有所料,低頭藉著擺放籃中菜葉的短短一會兒,儼然已發覺離得最近的探子不過就在斜後,其目光早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
他心中冷笑,面上不為所動地像是好奇地往裡看了又看,如有心向往卻囊中羞澀的尋常男子一般搖搖頭離去了。
身後探究的目光不過在他背影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再次飛快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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