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珠當真認真想了想,道,“上次的桂花酒還有些,一齊拿過來罷。”
一齊拿過來?荷官細細回想,估摸著兩個巴掌那麼大的酒壺還有半瓶,考慮要不要換個款式一樣但稍小一些的酒壺少裝一些。
倫珠未抬頭看他,百無聊賴翻過一頁畫冊,“那個酒壺上次我不小心磕到了桌沿,底下的顏色掉了一小塊,別拿錯了。”
荷官無奈默嘆口氣,眼底笑意卻是誠實地深了些許,“好,不會拿錯的。”
他退下,倫珠抬眸看去門外,不著痕跡地翹了翹唇角。
外面人潮依舊喧囂,有人自隱蔽處走出,飛快掃了眼這邊窗扇,隨後若無其事走出,匯入人群朝街尾走去,視線緊盯在縫隙間隱約可窺見的幾車金燦燦花團。
他身形高大,沒走幾步,似是覺得擁擠,又拐至旁邊攤鋪後空隙,撫開垂下的柳枝不斷靠近。
然而還未等他真正接近,變故迭生。
前一瞬還滿是讚歎和紛紛談論的人群中猛然爆發一陣驚呼,眼前,載滿花束的馬車毫無預兆地騰起兩人高的大火,馬兒受驚,嘶鳴著高高抬起前蹄,韁繩忽地掙斷,人群驚慌失措朝兩側撲倒,避開瘋狂亂竄的馬匹。
方才還歲月靜好的情狀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男子瞳孔驟縮,隨即迅速恢復鎮靜,一面左右掃視是否有行蹤可疑之人,一面慢慢往後退開。
街上吵嚷不斷,馬兒的嘶鳴傳入窗內。
桂酒的淡香輕盈彌散開來,倫珠緩緩掀過一頁,雲淡風輕開口,“去看一眼,為何吵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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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手靜立的荷官這才有所動作,略一點頭,邁步至另一側窗邊,微微推開窗扇向外看去。
本就燦爛的菊團在火光中愈燒愈烈,整輛木車都盡數焚在其間,扭曲火舌中清晰可見花瓣漸漸被吞噬,變焦,發黑,成為再看不出原來嬌嫩的一灘。
荷官眼尖,認出這是一兩銀子一株的黃金頂,這一車的數量就得價值五兩黃金,還不加上受驚逃脫的馬匹。
不過——車伕去哪兒了?
他一面思索此事,一面仔仔細細將周圍人群反應一一記下,隨後收回視線回到倫珠身側,將所看到的事物人物一五一十講述出口。
“馬匹受驚,車輛無故起火?”倫珠抬了抬眉梢,慢吞吞抿一口桂花酒,似有所思,“是那個什麼宴會用的菊花?”
荷官微笑頷首,“十有八九是。”
倫珠不大能理解中原人對這些所謂傳統風俗的熱愛,但還是點點頭,哦了聲,頓了片刻,淡聲問道,“可有人受傷?”
荷官面色愈發溫和,輕聲道,“那馬匹是受驚衝出了人群,但我看只有幾人摔倒在了地方,沒有被踩著踏著。”
那就更無所謂了,倫珠嗯了聲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沒了後話。
荷官看他目光久久凝在這一頁上,猜他大概就是在心底琢磨方才這出所謂意外,輕手輕腳退下,走去樓梯上往下一瞥。
因層距太高,為了透光兩層樓之間的牆上也開了窗子,暗紅的漆柱上雕刻有花紋,一人盤腿坐在橫樑上看向外面,看似姿態悠閒,實際上全身每一寸皮肉都緊繃著蓄力以防萬一。
他五感敏覺,身後樓梯上的細微動靜忽地停頓,耳朵豎起來仔細辨認後扭頭回望,對上荷官沉靜而微微帶點笑意的視線。
一愣,繼而很快起身沿著橫樑靈活走至樓梯上空,半蹲著往下看,嘿嘿一笑。
荷官對他招了招手,他便凌空一躍,輕盈落到地面,孩子氣地笑看著他。
這孩子仍是不喜歡說話,安靜得跟空氣一樣,荷官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從懷中取出個紙包遞他,“果脯,拿上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