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在這。”
如蘇力眼底的光黯然幾分。
晏子初輕笑,同小輩那樣和他說話,“柳叔年紀大了,冬天冷,三合樓年間不開門,今年過年得回荊州。”
他站起來,被日光蒸騰的腥臭味燻得他直皺眉。
“好了,你繼續剝吧,回頭讓劉叔做個核桃乳給你們喝。”
如蘇力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日光照下來鍍了層光,晃得他眼睛有些發紅。
晏箜慢吞吞地抬頭看一眼他,把手邊蜜糖桂花沏成的甜水推了過去,安慰的話卡在嗓子眼裡,醞釀半天說出口變成了,“慢慢剝,劉叔正在做桂花糕,他說你得剝完才能吃。”
“啊?”如蘇力吸吸鼻子,低頭看看還剩大半盆的山核桃,“……我還是快點剝吧。”
晏箜哦了聲,扭回頭認真看自己的劍譜。
月杏兒午睡下來,打著哈欠喊一聲晏箜,問他要茶喝。
如蘇力眼睜睜看著這個陪自己坐了半個下午的冷麵少年忽地跟變了個人一樣,騰地站起來衝到廚房端出來一盞蜜茶,另一隻手上拿著一碟新鮮出爐的桂花糕。
如蘇力已經能面不改色地砸了個核桃,他生來遲鈍,卻好像在純粹的善意裡變得敏銳了些,老神在在嘆氣,心裡覺得這人真是好懂。
離北真的在吞併鄰族麼……他盯著青褐色的核桃皮,看自己被染成褐色的指甲出神。
如蘇柴蘭的母親是外族,應該和離北隔得不是很遠,也要吞併嗎?
如蘇力絞盡腦汁也沒再回想起有關那個如蘇柴蘭生母的傳言了,他抬頭看天,湛藍中絲絲縷縷的白,不像草原上那般,大團大團像是羊群的雲朵。
他當然不知道,如蘇柴蘭第一個攻打的便是他生母所在的族群。
草原上的風在夜間有了足夠的涼意,甚至能稱得上有幾分凜冽,小刀一樣刮過人臉。
草野波浪般起伏,淹沒了埋伏在此的三千精兵,阿牧仁等人開路,伏趴在苑文珂斜後面一點,緊盯城門的視線偶爾偏移,若有似無地落在少女單薄的肩膀上。
秋風寒涼,她只穿著單衣和輕薄護甲,古樸護腕,腰後彆著短刀。
彎刀被她拿在手裡,簡直比她小臂還要粗上一指,因是隱蔽出行,所以臨走前解下了身上的銀飾銀鈴,就放在離出發地最近的他的帳篷裡。
阿牧仁緩慢地眨了下眼,暗罵自己一句,專心望著點亮火把的城牆上。
朔北建造內城比起中原等地困難不只一分半點,城牆修建得不比中原萬里塞垣那般堅不可摧,他們這算是偷襲,更讓對方措手不及。
瀰漫的驚慌是使敵方潰不成軍最有效用的可用之計,阿牧仁從未覺得偷襲暗算是不齒的方法,他當慣了隱藏在夜色中的野狼,用盡撕咬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恰如此夜。
苑文珂早有耳聞他刀法的冷漠狂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阿牧仁抽刀時帶起凌厲的風颳起她的髮辮,濺出的熱血險些到她裙上。
阿牧仁繃著臉,不動聲色替她斬下一枚暗箭,射出的目光冷得像是雪山深處的冰,瘮得城牆上持弓那人忍不住膽寒,
苑文珂在利落抽刀間還有心吹一聲口哨,他聽見了,本想砍在對方脖頸上的刀往下砍在了腿上,默默提醒自己別再把血濺的太遠。
但是戰爭就是會有無數的鮮血,城門前恍若聚成了一小灘淺水,倒映著天上的月亮。
苑文珂舔了舔被風吹得乾裂的唇,身上分不清是原本的顏色還是遭血染透的紅,手臂逐漸變得發麻,虎口滑膩膩的快要握不住刀。
但他們贏了,城門被破,開啟后里面是人群慌亂中扔下的火把,以及城破了的驚呼。
阿骨顏警惕後方有無人偷襲,三兩下解決十餘人雜碎,注意到城門口的火光大了些,快步回到如蘇柴蘭身邊,為他遞上一把弓箭。
如蘇柴蘭臉色雪白,神情倦倦的,一點沒有攻破城池的欣喜和快意,細瘦的指彎弓搭箭,在苑文珂興奮的眼回望時放手。
破空聲在耳邊驟起,寒光乍現,她髮間隨風飛舞的羽毛就在嗖的一聲中掙脫細繩,飛向了天空。
那個之前在城牆上放暗箭、現正奔走著驚呼報信的人應弦而倒。
阿骨顏眯起眼,觀望片刻,斷定,“死了。”
如蘇柴蘭勾起唇,長弓在他指上轉了半圈,懶懶道,“這才哪到哪。”
他拋了長弓,蹚著草往前走了幾步,笑得玩味而漫不經心,“走,看看吾那繼承王位的叔叔現在過得怎麼樣。”
阿骨顏精準無比地接住弓掛在肩上,沉默無言得跟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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