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無事地餵了一會兒,顧長雲不動聲色鬆口氣,驀然聽見她涼涼發問,“北衙的人走了?”
還以為這件事掀篇了……他手腕一抖,無奈,“走了。”
“拿走什麼了?”
“……嗯,沒拿走什麼,”顧長雲低頭舀果肉,謹慎地斟酌字詞,含糊略過,“轉了一圈,進去那暗門看了看……”
雲奕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氣極反笑,“是不是看見那幾口箱子了?我說前幾日你和陸沉在書房搗鼓什麼呢,敢情是把暗門的機關做得顯眼了?專門等著讓人來翻老底呢?”
顧長雲默默切開個新的果實,指尖染上一丁點汁液,飛快抬頭看她一眼,哄道,“你先彆氣……”
雲奕閉了閉眼,臉色無端有些蒼白,“你說,我沒氣。”
顧長雲看得心驚肉跳,草草放下果實擦一擦手去牽她,“不是總有人覺得我這府裡藏著點什麼麼,索性讓他們看去,方善學入宮後必然要回稟,皇上定要尋個由頭詢問此事,話還不是由著咱們說,到時候倒打一耙也好,裝作心寒也好,左右打消些他的疑心……雲兒,你莫要這樣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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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急之下說得混亂,但云奕能聽懂,心中百感交集,苦笑他這點藉由世代忠誠生出的天真和勇氣,恍惚間竟將心中所想道了出來。
“侯爺,過去那麼多年了,他會信你所言麼?”
世間君臣少不了互相猜疑試探,人心是最薄的一種東西,時間又在推波助瀾,歷史狂潮中有弒君篡位的逆臣,亦有懷璧其罪的忠良,帝王之術在此醞釀傳承,是制衡,是掣肘,唯獨不會有從一而終的信任。
顧長雲眼底流出落寞,捧著她的手輕啄一下,“我知。”
但他想讓這層窗戶紙更牢固些,維持得更久些。
“好歹在眾人眼中曾是莫逆之交,他表面上不會做得多麼難看。”
雲奕輕輕搖頭,想了想,“先要治水後要救民,徹查毒物,現又要應付這些,侯爺,你且歇歇讓自己喘口氣罷。”
顧長雲瞧她不像是氣極後的鎮定,將人攏入懷中低聲地哄,“今日還閒著沒事給阿驛扎鞦韆呢,忙什麼了?都是不費心神動動口筆的小事,對了,你說起治水,可還記得一人名為周遇?”
雲奕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他從南邊回來後便稱病告假家中,實則是受了軟禁,現南北衙行事轉移朝臣注意,我打算找個機會去見見他,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
“嗯……我與你一起。”
“救民的不只我一人,更何況那不能稱得上是救,幫忙而已,放糧送銀不能根治,還得究其本源,你家夫君又不是鐵打的人,如何能管得了那麼多,”顧長雲沉吟片刻,抱著她晃了晃,似是嘆了口氣,“雲兒,別把我想的太過是個好人。”
“至於那毒物,實在是過於惡毒,若放任不管必會亂世,本不該存於世間——”更何況他直覺此物與雲奕之前所受的蠱毒有所聯絡,血蠱,像是渾身被吸乾血的蹊蹺徵狀,讓人難以不擔心那麼多。
雲奕被哄好一點,偏臉蹭了蹭他的下巴,乾巴巴地轉移話題,“你都讓廚房做了什麼菜?我起不來,待會你去飯廳和裴公子他們解釋一句,說我不在家也行。”
顧長雲心疼,“我在這陪你。”
“別,哪能放著客人不管,”雲奕打個哈欠,“渴了,外面小爐上溫著玉竹茶,你倒一杯給我。”
顧長雲眸色暗了暗,依言倒了茶過來喂她。
雲奕斜睨他一眼,瞧他神情莫名黯然,似是隻垂頭喪氣的狼犬一樣,心頭登時一軟,“怎麼了?只是頓飯而已,我不與你一起,這是委屈上了?”
顧長雲一手捧著她的側臉,認真凝視許久,嘆道,“也不知是我剜了你的心,還是如何,竟叫人這般心痛。”
“兩廂情願的事,怎地被你說得這般血淋淋的,”雲奕原本還在他掌心中輕輕蹭臉,被他說的一愣,哭笑不得,又忽地臉熱,不大自然地寬慰道,“別在那瞎琢磨,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比閨閣的小女兒還要多愁善感。”
怕他還要感慨些別的,雲奕急忙打住,“好了,我躺著歇會兒,等到了飯點你來喊我好不好?”
顧長雲被她捂著嘴,隻眼巴巴盯著她看,雲奕心底暗暗納悶他怎麼有那麼長的睫毛,叫人看著怪心憐的,下一瞬就覺手心猛地燙了一下,滑膩的舌一點點暈開溼熱,偏偏被握著手腕不能收回,只能硬生生受著。
“客人沒有夫人重要,我在這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