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是重地,有人花大價錢要求往京都輸送此物,整整一個船隊,艙內有一半是此物……我們雖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攔了下來,但這幕後之人,無從得知。”
短短几句,卻細思極恐。
顧長雲自知,饒是他的暗線遍通大業疆土,但有些地方總不及江湖中人深入透徹,僅是止於皮毛……也正是因如此,所以才不由分說掀起莫大的惱怒。
外患尚且未平,竟有人明目張膽地要給這內憂上添一把火!如此毒物,若國破家亡,山河破碎,這些人到底能從中謀得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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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大好兒郎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安寧,偏偏有如此鼠輩肆意踐踏,天下英靈豈能安眠?!
然而這惱怒,隨之便被從錚錚鐵骨中生出的自責沖淡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他有愧。
恍然間,耳邊猛地吹來了邊界的風,帶著瀰漫的硝煙,戰旗獵獵作響,戰鼓聲震碧天,兒郎的怒吼衝破重重陰雲,盤旋在空中,最終消匿於無人的血泊中。
天光瞬時傾洩下來,蒼穹之下,只餘一人寥落背影。
顧長雲眼底滿是刺骨的沉寂,躊躇一二,緩緩鬆開手。
雲奕側眸緊盯著他,莫名不安,先一步攥住了他冰涼的指,替他開口,“查不到?還是不肯說——”
晏子初神情冷厲,“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早被下了藥,掐指算著時間等一進京都人就沒了,應該安排的有人接頭……這批貨物沒了,我猜還會再又一批,眼前尚且如此,暗處不堪設想,如此喪心病狂之人,應該不知‘怕’為何物罷?”
他靜默片刻,看了一圈眾人的臉色,神情淡淡地提起筷子,“我原本打算最後再說,瞧你們,現在都沒胃口了罷。”
月杏兒還沒從毛骨悚然裡回過勁兒來,晏箜擔憂地注視著她,慢吞吞把腿挪過去,靴側碰了碰她的繡鞋。
月杏兒登時如炸毛的貓兒一般扭頭,瞪大杏眼瞧他,收著力在腳邊的靴上踩了一下。
緊密相貼的皮肉此時清晰地傳來彼此溫度,雲奕一下一下輕揉顧長雲的虎口,靠過去小聲喃喃,“燕窩要涼了。”
“嗯?”
顧長雲回神,耳中呼嘯風聲潮水般褪去,身子早一步抬手將那盅火腿燕窩挪近,指腹貼上盅臂試了試溫度,溫和一笑,“沒有涼,剛剛好能入口。”
說著,用調羹舀起一勺喂到她唇邊,彷彿方才眼神冷得像是要去殺人的是另一個人一般。
“……”晏子初嘴角抽搐,從牙縫中擠出句,“你們兩個……”
雲奕斜睨他,慢條斯理地勾起唇,神情突變陰冷,“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不知道‘怕’為何物?大概是沒人指教罷了,你讓他覺得怕了,他不就知道了麼。”
這話輕飄飄落入耳中,其中暗含的殺意和戾氣使得晏子初都覺後背發涼。
顧長雲挑眉,瓷勺碰了下盅壁,便見雲奕將視線移回來,滿是令人如沐春風的暖意。
就連月杏兒都忍不住暗暗稱奇,一時看呆。
“你說得對,”晏子初短促地笑出聲,一面贊同頷首一面從八寶豆腐的淺盆裡舀了滿滿一勺火腿肉末,“確實該教一教這些不擇生冷之人。”
雲奕推了下湯盅示意自己不想吃了,顧長雲從善如流將剩下的放到自己面前用了起來。
月杏兒還是愣愣的,乖乖攤開掌心讓晏箜給她擦手。
房內安靜片刻,外面腳步聲漸漸接近,柳正一手託著壺三春雪抬指叩門,“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