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移,午後山桃照例來將上午的龍井換成銀耳雪梨甜湯,卻發現本該倚在美人榻上小憩的人坐在妝臺前,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桌上的鳳花釵冠。
白彡梨拉了個凳子坐她身側,笑眯眯地托腮看她,偶爾出言和她說幾句自己成親時記下的禮儀習俗。
她隨意撥弄下綢緞托盤上的金鑲玉攢花瓔珞,指尖點一點花蕊處的紅寶石,揶揄笑道,“晏子初這是想著使勁打扮你,用料皆是足金,這麼些上身,怕是整個人都要沉上幾斤。”
雲奕隨她的動作看去,牡丹吐蕊,富貴雅緻,周圍蝴蝶翩翩,她抬眉輕笑,“若是沉得能讓顧長雲抱不起來我出一出醜,才是他的用意罷。”
白彡梨嘖嘖搖頭,視線落在那一頂最引人奪目的鳳冠上,不禁回想起自己當年出嫁的穿戴,微微失神。
山桃笑盈盈地為兩人送上甜湯,很是新奇妝臺上的飾品,抱著雲奕的胳膊晃一晃,央她給自己講一講這些都是什麼。
“我哪知道這些……”雲奕無奈,愛憐地摸摸她的髮髻,瞥一眼拿調羹舀銀耳吃的白彡梨,笑道,“待你出嫁的時候便會有人教你了。”
白彡梨嗔怪地白她一眼,玩笑道,“這是點我呢?”
雲奕神情自若地移開目光。
“我才不要那麼早嫁人,”山桃小聲嘟囔一句,想起來,“誒小姐,你怎麼不小睡一會?晏澄哥不是說了,讓你喝完藥靜靜地躺一會兒,更好吸收藥性的嗎?”
聞言,白彡梨詫異又有些瞭然地挑眉,斜睨她一眼,“喝完藥?”
雲奕若無其事地喝了口湯,坦誠道,“嗯,今日事多,喝完藥我怕整一下午都打不起精神,所以就倒外面花盆裡了。”
這語氣未免太過雲淡風輕,連白彡梨都聽的一愣一愣的。
山桃亦因她過分的坦然而愣住,繼而急聲道,“那怎麼行?!我,我再去熬一碗……”
“嗯?”雲奕斜眸瞥她,尾音上揚,看得她聲音越來越底氣不足。
她煞有其事點點桌面,正兒八經問她,“今天是什麼日子?”
山桃一縮脖子,撅著嘴,“……你和顧公子成親的日子。”
“這不就是了,若無精打采的,心神不濟,耽誤了好事可怎麼行?”
山桃順著她的話茫然地點了點頭,莫名覺得哪裡有些古怪,但說不上來。
白彡梨在一旁看戲,默默憋笑,險些被軟嫩的銀耳嗆著,“咳咳,你這也太好笑了咳。”
雲奕倒沒覺得不好意思,無所謂聳聳肩,讓山桃她也盛一碗甜湯坐下來歇著。
“晏子初讓誰來給你梳頭來著?”片刻後,白彡梨放下小碗,在屋裡轉悠一圈,靠坐到美人榻上愜意地眯起眼問她。
雲奕懶洋洋的,把吃不下的一大朵銀耳分到山桃碗裡,問,“這又是什麼講究?”
白彡梨想了想,道,“梳頭掃帳的需得是全福之人,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夫妻恩愛,兄弟姐妹和睦相處,總而言之就是有福氣的人,不然就是家裡的長輩……”
雲奕捧著小碗聽完,面上流露出幾分茫然,喃喃,“這麼多要求?晏家有這種人嗎?”
白彡梨一時無話可說,心底微微酸楚。
姓晏的長輩是沒了,晏家現如今是從晏子初開始數的,十來年前那次動盪搭進去不少人命,一人既能是父母又能是子女,這才多久,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出來一個所謂全福之人的。
“晏子初估摸都不知道這事,”雲奕若有所思,不經意瞥見她的神情,好笑,“想什麼呢?若讓他來選,也就是一句‘不拘於這些俗禮’,梳個頭的事,你來就行。”
白彡梨眼底滑落一絲無措,“我?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