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疊壓黑暗,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金屬碰撞的聲音是鐵鍬被收起,低低幾聲人音,悉悉索索踩在草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一陣微風揚起萬千花瓣,輕輕相碰彷彿低吟,對新來的客人點頭致意。
夜靜到了極致。
那隻染了緋色,骨節分明的手拿著幾根白骨,緩慢從泥土中探了出來。
片刻後,顧長雲站在深坑旁面色淡然拍打衣上泥土,目露嫌棄地用帕子擦了擦臉。
轉過身是一片不曾見過的花海,熟悉的香味正是他先前在村落中聞到的那種,不過是放大了數倍乃至百倍,現如今這花香太過濃郁,燻得他微微頭疼,還有些煩躁噁心。
這毫不起眼的山中竟有如此景觀。
他漫不經心低頭掃了一圈,除了地面上被他摸索出的幾根白骨,黑紅溼潤的泥土中亦露出點點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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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頭一緊,顧長雲面色帶了冷意,目光慢慢上移,陰沉地順著紅白兩色的花叢蔓延開。
表面光鮮嬌豔的花朵下竟是無數森森白骨,怪不得,泥土味道這般血腥。
窮鄉僻壤出刁民,這些人竟有賊膽活人作為花朵的養分?或者說,這片花海是這座村落的埋屍地,但凡是外來人,結局無一不是橫屍在下。
這個村子裡有秘密,關乎人命的秘密。
眼前忽地一晃,顧長雲抬手按了按眉心,把那幾截像是指骨的白骨扔回坑裡,將深坑重新埋上。
這種花模樣名貴,一時想不起來有沒有在何處見過,顧長雲鬼使神差折下來一朵,眼皮一跳,瞧見那墨綠色的莖自斷口處溢位點點乳白色汁液,他手上也沾了一點,黏糊糊的,更覺得噁心。
嬌嫩如薄紗的花瓣因他不算溫柔的動作起了褶皺,顧長雲皺眉打量片刻,毫不憐香惜玉地隨便用一方帕子裹了塞進袖口。
不對勁,這花燻得人不對勁。
顧長雲盡力按著胸口,只覺泛一陣又一陣的噁心,意識像是被泡在溫水裡般愈發迷濛,四肢漸漸失力,眼前看這些花多出模糊重影,墨綠的葉莖像是從地上生出的鬼爪,然而在著鬼爪之上,盛開出了妖冶繁花。
得趕緊離開這。
顧長雲腦中警鈴大作,乾淨利索抽出藏在腰封裡的匕首在小臂上劃了一道,登時鮮血淋漓,疼痛使腦海陡然清明一片,不再耽誤時間,一邊順著那些村民留下的淺淺痕跡往花海外快走,一邊暗暗記下方位以便日後前來探查。
在他走過的身後,真正的血腥味蔓延開來,一時間花瓣草葉的沙沙宣告顯許多,像在無聲透露著急切渴求。
外面漆黑一片,陳秀秀滿眼擔心地扶著門框,踮腳伸長脖子看小路盡頭,焦急又黯然神傷地等陳父陳母回來。
娘還是不願意……葉大哥還是被他們送回竹林了,這個點應該早到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陳秀秀咬了咬唇,一跺腳,不行,還得跟爹說,趁葉大哥還沒離開,說不定他們兩個還有可能呢,看爹的樣子是樂意的。
她暗暗下了決心,視線裡一點昏黃的光暈漸行漸近,熟悉的說話聲傳入耳中,連忙喊一聲爹孃,小跑著迎上前去。
說話聲頓了一下,陳父拍了拍陳母的肩膀,嗔怪女兒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陳秀秀率先注意到兩人疲倦神態,再看兩人鞋邊沾著溼泥,猶如當頭一棒,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
陳父陳母兩人俱是又累又怕,沒留意她的異常,只心不在焉快聲催她回去歇息。
陳秀秀指甲深深扎入掌心,怔怔道了聲好。
竟然……葉大哥竟還是沒能逃過。
村長快了她一步。
她低頭慢吞吞轉身,掩在黑暗中的神情不復二八少女的天真爛漫,是一種同她的年齡不大相符的冷靜,然而仔細看去,指尖微微顫抖,冷靜下是壓抑的心痛和惶恐。
怎麼辦,怎麼辦?!她的爹孃手上也沾了血,這個村子,這個吃人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