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嗡鳴不斷,腦仁一漲一漲地疼,眼皮重如千鈞,五臟六腑翻江倒海,渾身上下彷彿被八輛馬車碾過似的,每一寸骨頭都鑽心地疼。
顧長雲意識昏沉和清醒交替,也能聽見房中的人聲,苦中作樂地想,上次使如此狼狽的苦肉計還是他跟趙貫祺請命卸去鎮國大將軍一職時。
那次是斷腿斷臂一年閉門修養,這次直接癱得不省人事,還真是更上一層樓。
連翹輕手輕腳過來點上燈,給他換了額上的溼帕子。
好冰,顧長雲百無聊賴地想,已經又過了一天嗎。
“連翹,你下去歇著罷,這裡我看著。”
是白清實的聲音。
眼前模糊光亮被人擋了,腕上經脈一痛。
哦,他擔心自己燒成傻子來給自己施針了。
藥還剩明日一粒。
白清實無聲掃視他蒼白的臉龐,注意到他的嘴唇發乾,方才連翹還沒來得及給他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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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也喂不進去多少,哪怕是用小瓷勺。
顧長雲感覺到自己的後頸被抬起,身後墊了枕頭,接著下巴被人無情掰開,火燒火燎的胃被水慢慢滋潤,頭上也松泛了些。
白清實對著他的臉看了半天,沒琢磨出他現在是醒著還是暈著,無奈道,“你若是醒著,好歹給些反應。”
顧長雲於是艱難動了動指尖。
白清實莞爾,“鮑四交代出的藥方我已整理好了,蒼陽道長也已經進宮面聖了。”
“明日他來看過,那麼多雙眼睛瞧著,汪先生也在,趙貫祺必然當機立斷放你走,”他像是忍不住笑,小下聲音,“真該讓雲姑娘看看你這……的模樣。”
他中間說的話被一陣耳鳴遮住,顧長雲沒能聽清,直覺是些調笑的話。
這可不行,他哪捨得讓人心疼。
不對,就該讓她狠狠心疼一遭,再也不敢離開那麼久,讓自己成天茶飯不思,提心吊膽。
白清實摸了摸袖中,“藥方明日你走就帶著,路上儘早服了,能想起來多少是多少。”
外面陸沉進來,蹙眉看了眼床上的人,沉聲道,“皇宮中影衛出動,先一步去壓制如蘇柴蘭的人。”
是怕顧長雲真出什麼好歹,震懾不住離北。
白清實嗤笑,“他什麼時候這般耐不住性子了?”
“事態特殊,”陸沉說完這話,目光復雜地看了看顧長雲。
無論如何,趙貫祺清楚明平侯是離北和大業間第一道屏障,對於顧長雲的名聲他既厭惡又依賴,這次變故給了他下定決心主動往前的機會。
顧長雲手指輕輕蹭了蹭被面。
白清實不以為意,給他把被角掖好,“安心躺著,暫時用不上你,”他頓了下,玩笑道,“明日把陸沉給我留下,侯府內外我看著,上上下下都不是吃白飯的,你且算偷個閒,只當遊山玩水去罷。”
陸沉望著他的側臉露出個淡淡的笑,顯然是贊同這番說辭。
顧長雲躺在一片炙熱滾燙中,外面風雨欲來,動盪不安,而此刻他在友人的縱容和相助下,懷著不可說的心思,渾身熨帖,枕著隱秘的歡喜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