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仕昂能感知到,京都緩慢而堅定地蠶食他的生命力,皇宮更是。
他心下悵然若失,或許一開始進京趕考就是個錯誤。
打眼的龍輦不緊不慢駛入視野,汪仕昂呼吸一滯,下意識往外走了兩步,眼睛眨都不眨盯著一行人漸行漸近。
方善學往上一瞟,靠近輦車低聲道,“皇上,汪先生在御書房前等著。”
趙貫祺睜開眼,“哦?”
他面上浮現出絲縷鬱色,冷笑,“朕才從侯府回來,先生竟如此等不及,可真是掛念心儀的學生。”
龍輦本向著寢殿去,方善學不可置否,靜靜等待吩咐。
衣襬不小心沾上的血點愈發刺眼,令人作嘔,趙貫祺眉眼陰戾,恨不得馬上將那截衣襬撕下來狠狠踩在腳下。
輦車隱隱往外泛著寒氣,方善學微微一笑,剛想退開卻聽見裡面傳出聲音。
“去御書房。”
方善學噙著笑頷首應是。
汪仕昂整理好神色,垂眸向趙貫祺行禮,他眼睛已有些昏花,看不見明黃衣襬上一點格格不入的暗紅。
趙貫祺雲淡風輕問他尋自己有何事。
汪仕昂滿腹疑團,強壓在心頭,還算如常地開口,道滿安今日午間才起,他本以為小孩子貪睡,沒想到過去一看滿安滿頭大汗,青白著臉喃喃夢語,一看就是被夢魘著了,好不容易喚醒卻起了熱,他別無他法去太醫院請人,但那邊忙碌得很,竟是無人有空同他走一趟……
趙貫祺一聽他去過太醫院,腦子裡的弦瞬間一緊,“先生親自去,太醫院竟無人招呼?”
汪仕昂一愣,輕輕搖頭,羞愧地紅了後頸。
兩朝太傅,逸群之才,竟請不動一個小小的太醫,連福善德都詫異抬頭看了他一眼。
“眼高於頂,簡直放肆!”趙貫祺寒聲喝道,像是氣極,渾身微微發顫,“福善德!”
福善德連忙“哎”了一聲,從旁邊挪到眼前,“皇上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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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一趟太醫院!傳朕口諭,請孫太醫去給滿安瞧一瞧,若是滿安出了什麼好歹,拿太醫院上下一干人是問!”
福善德後背陣陣發涼,忙不迭應聲去了。
汪仕昂掛念著滿安,想跟著回去看太醫是怎麼治的……若是有下次,即便是不請太醫,他依葫蘆畫瓢,也不至於讓滿安難受太久。
但他還有話問趙貫祺,鑽個空子問他今日去明平侯府做甚了。
趙貫祺不露聲色斜了眼後面一排小侍,對他溫和笑笑,“先生,外面暑氣還沒消下去,進去說話罷。”
汪仕昂朝殿中看了一眼,含糊“嗯”了一聲隨他進去。
小侍沏了正羅天過來,汪仕昂淺淺呷了一口,暗暗琢磨如何將話題不著痕跡引到顧長雲身上去。
殊不知趙貫祺一直注意他的舉動,心中冷笑不止,驀然開口,“先生可仍在想太醫院的事?”
汪仕昂回神,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趙貫祺長嘆口氣,“太醫院的老人這兩日都不在,只剩下一些年輕小子,沒吃過虧,又成日被底下人捧著,未免就將尾巴翹到了天上去,不拿正眼看人,先生受了委屈學生知道,等院令回來學生一定讓他仔細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