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的話半真半假不可多信,但此時她當真去尋韋羿的人影,冷汗夾著熱汗浸透裡衣,黏在身上倍增難受,她一路從書攤尋到老巢都沒找到人,心下焦躁無比。
汗珠順著長睫滾落,雲奕一拳砸在門板上,灰塵撲稜稜往下落。
轉身跑出半條巷子,忽而聽見身後有動靜,一扭頭韋羿滿頭大汗從另一個方向回來了,瞧見她竟忘了驚訝,胡亂抹一把臉上的汗,從懷裡掏出字條舉著衝到她面前,“我找著那些孩子藏在哪了!”
雲奕一手在半空往下一壓止住他的話,正色道,“韋羿,你得幫我個忙。”
“你說,”韋羿鮮少見她如此正經的樣子,不禁提起心來,“我自傾盡全力。”
雲奕從腰包裡摸出個翠青玉牌塞給他,在他手上重重一按,“你幫我快馬加鞭走一趟,去蒼州將此玉牌交給醉仙樓掌櫃,請他派出人手去往太白山。”
韋羿嚥了咽口水,緊張問,“是喋血教?”
雲奕點頭,語氣低沉,“孩子的事交我,你儘快出發。”
韋羿將字條交給她,神色肅然收好玉牌,兩人便匆匆分別。
平日哪哪都是的南衙禁軍這時倒找不著熟人了,雲奕抬頭望見不遠處長樂坊的樓頂,飛身過去想問一些事,卻被荷官告知今早坊主出城辦事,天還沒亮就動身了。
雲奕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擺擺手先回了明平侯府。
顧長雲又被趙貫祺召進宮中,雲奕尋人不得,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就去書房給他留信。
連翹匆匆趕來,看她嘴唇乾得起皮心疼送上冰鎮滷梅湯,雲奕不敢多用,只潤了潤唇,飲下一大杯涼茶解渴,面上的易容被汗珠糊了一團,她坐在妝鏡前粗暴地卸掉重上,為保別出什麼差錯多上了層薄薄的假面,走之前不忘翻翻抽屜,拿走了一半顧長雲之前給她的零花。
顧長雲只要是想起來就會往裡面放錢,希望這次在他下次開啟抽屜前自己能趕回來哄人。
蟬鳴聲聲催人躁意更甚,城門外一處水井旁,凌肖雙手撐在水桶邊緣猛地抬起臉,手臂繃出好看的線條,水珠順著高挺的鼻樑往下滑入衣襟,沾溼的睫毛緩緩撩開,露出一雙如浸寒星的眸子。
旁邊汪習艱難嚥下一口餅子,戳了戳低頭髮愣的廣超,示意他去看凌肖,小聲說,“你看看咱們頭兒這模樣這身材,嘖嘖,哪個大姑娘看了不心動。”
廣超扭頭看向凌肖帶著點鋒利的側臉,愣愣點頭表示贊同。
凌肖聽見也沒理會他們,心裡想的全是另一件事,拂去手背上的水珠走到方才過來的信子身前皺眉又問了一遍,“莊律不是早回來了?”怎麼還沒過來?
信子莫名心裡有點發慌,“莊哥讓兄弟們先去吃點東西休息一會,他被莊大人喊回家了……”
往日凌肖的眼睛都是又黑又靜,像寂靜幽暗的潭水,但今日這潭水中彷彿燒起了一點火花,顯得他多了幾分期翼。
期翼什麼呢,莊律去的酒中仙酒莊毫無線索,奔波一夜都是徒勞,然而他回來後讓人帶話,其中卻夾雜一句偶遇雲姑娘說要幫忙的話,登時一枚小石子投入深潭掀起千層浪,叫他再也靜不下心。
寧兒要來幫他麼。
不管是出於哪一種理由,她願意來就很好了。
凌肖才發覺自己很容易滿足。
熾熱的光團晃眼,他頓了一下才看清從城門內牽馬出來的是誰。
怎麼會不歡喜,直到雲奕走到他面前還沒反應過來,面上閃過異色,握拳在唇前抵了抵,將翻湧著叫囂著的歡喜往下壓了壓。
“你怎麼現在過來了?”這話剛說出口就覺得不好,凌肖暗暗懊惱,本來想說天熱的,腦中轉得飛快想找出幾句回補的話來。
不過雲奕似乎沒在意這個,對他笑了笑,“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