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雲沉默著接過,在這種關頭,卻心不在焉地聽起了外面的落雪聲。
雪落在琉璃瓦上,和落在尋常黑瓦上的聲音是不一樣的,明明屋裡暖如春日,他只覺得聽這聲音,好似外面天寒地凍,雪一直淹到膝窩。
良久,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很悶,“父親他從不讓我過問邊境大小事務。”
皇上奇異地鎮靜下來,耐心問,“景和,你想知道什麼?”
少年已經上過幾次戰場,此時心跳得厲害不知是為何,激動或者慌張,或是另一種不敢相信和茫然失措。
皇上引他去內間看沙盤。
六座城池,道路聯通,車馬往來,生機盎然。
顧長雲認真研究了半日,大膽戳了戳最後那面小旗,悶聲道,“這最後一座城池,裡面肯定有古怪,離北詭計多端……”
他的話沒有說完,兩人定定地望著沙盤。
皇上一聲長嘆。
那封信終是沒能繼續寫下去。
“我親眼看著,他提筆新寫了一封往前線運糧草的聖旨,派心腹暗暗出京,支援前線。”
窗外碎玉飛瓊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陽光和茵茵綠意。
雲奕安靜窩在他的懷裡,同他十指交纏。
顧長雲的唇印在她頰邊,乾燥溫熱,“先皇年少時熱血激情滿懷,一心同兄弟平定天下亂事,後來溫厚怯懦,行事畏縮,不喜戰事,”他似乎是嘆了口氣,輕聲道,“他以為自己是個明君,也以為自己沒有對不起手足兄弟。”
然而有些念頭一旦生起即是背叛。
顧長雲低喃,“雲奕,你說這是人的本性麼?”
“我說了又不算,”雲奕一笑,蹭了蹭他的下巴,“人就是人,人性就是人性。”
顧長雲略停了停,愛憐地親親她的額頭。
“邊疆風雪太大,糧草運不過去,將士沒能等來糧草,第六座城也沒能等來風雪停息。”
“父親他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還。”
雲奕心裡發堵,不自禁攀上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貼了貼。
“嗯?可憐我麼?”顧長雲懲罰似的追去,在她下唇咬了一下,叼著細細磨牙,含糊道,“安慰人得拿出誠意來。”
輕描淡寫幾句話間,所蘊含的滔天憤怒和心痛,早就在心底一遍遍自虐似的想象描摹中變得麻木,冷然,到最後彷彿成了旁觀者,局外人,就像是在聽他人的故事。
卻還是在雲奕的唇貼上來那一瞬,狠狠刺痛了那道傷疤。
他陰暗地想,就這樣拉著雲奕一齊往那無邊無際的傷痛中沉去。
枝頭鳥雀被腳步聲驚起,撲騰一聲。
連翹緩下步子停在院門外,小心往裡瞅了兩眼,喊,“侯爺!宮裡有人來了!”
屋內,雲奕昏昏沉沉像是泡在一池溫水裡,疑心自己幻聽。
夏日晴朗,怎麼會聽到落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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