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衙禁軍府衙燈火通明。
堂下齊刷刷跪了十餘人,皆是福滿茶樓裡的,瑟瑟發抖。
主位坐著凌志晨,身側陶明認真端詳白布袋子裡面的草果,驚訝道,“確是斷腸草之果實,大慶禁物。”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得來全不費工夫,凌志晨冷冷一笑,“錢開,你夠大膽!物證於此,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茶樓老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的知錯了!小的只是見錢眼開,小的知錯了大人!”
凌志晨擺手,陶明便嫌棄地將那白布袋子拎到一邊。
莊律目光微不可察落到凌肖肩頭,暗含複雜之色。
凌肖自搜出來斷腸草果實就一直沉著臉,氣場凌厲,直到站在凌志晨面前才收斂起來,腰身繃得極直,彷彿這斷腸草踩進了他的雷區。
凌志晨繼續道,“陶明,將錢開等人帶下去,交代清楚擬寫狀告!”他遲疑一瞬,幽幽望向凌肖,“凌肖,帶入即刻封查福滿茶樓。”
凌肖略一頷首,領命便要退下,簡直不想再多看見那個白布袋子一眼。
凌志晨欲言又止,終是沒有開口叫住他。
陶明是個有眼色的,待眾人退下,低聲問道,“都督,可有事務吩咐副都督去做?屬下可代為轉告。”
靜默片刻,“不是公事,”凌志晨緩緩道,“自打凌江來過,凌肖這孩子就與我生疏了許多……夫人想讓他搬回府裡去住,亦能與其弟鳴兒多親近親近。”
陶明啞然,略有些不自然地哎了一聲。
他一個未成家的大老爺們,僅僅是有所耳聞這些後宅之間的彎彎繞繞,凌夫人不知有何用意,但凌志晨是非常明顯地想要拉攏凌肖。
說來也好笑,凌志晨百般算計著讓其他人頂了凌肖的位置,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到頭來拱手將蕭丞青睞之位讓給了凌肖,而自己手下無其他可用之材。
竹籃打水一場空莫過於如此。
凌志晨大約亦思及此處,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乾咳兩聲,“你且去跟凌肖說,讓他今夜過了這事,明兒回府一趟。”
陶明應了,轉身去戒律房盤問錢開等人。
感覺到從身前凌肖身上散發的寒意,廣超搓了搓胳膊,不動聲色往莊律身邊靠了靠,沒敢吭聲。
莊律跟汪習使個眼色,汪習欲哭無淚,硬著頭皮竄到凌肖身側,身子瞬間冷透了半邊。
“那啥,頭兒,那麼晚了,咱們待會兒去吃個消夜?水盆羊肉怎麼樣?要不還是牛肉麵?”
凌肖淡淡嗯了一聲,不知道是在應哪一句話。
汪習摸了摸鼻尖,對後面的莊律廣超兩人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福滿茶樓四周南衙禁軍舉著火把,每一處角落都被照亮,凌肖的眉頭就從未舒展開,隨著幾人從地下倉庫又翻出來幾袋大煙殼子,臉色凍得簡直能掉冰碴子,離好遠都能看見戾氣。
廣超嚥了咽口水,嘟囔一句,“頭兒這是多不待見這些大煙殼子啊……”
莊律看了凌肖一眼,面無表情,“斷腸草米囊花,確實挺不招人待見。”
見他都用上了“挺”字,廣超一臉嚴肅點頭,離那些搜出來的白布袋子遠遠的,生怕沾上一點氣味被凌肖他們連帶著不待見。
汪習聽了一耳朵,站在井邊舀水,認真地洗了好幾遍手,才過來給凌肖指了指地上的東西,“裡裡外外都搜乾淨了,全在這了。”
凌肖默了默,問,“有沒有能查到來源的線索?”
汪習回想一番,搖頭,又道,“天黑,可能搜的不夠仔細。”
“那就白天再搜一次,”凌肖果斷道,“斷腸草不會憑空出現在福滿茶樓,必有來源,務必要斬草除根。”
汪習一怔,堅定地點了下頭。
莊律回眸看了一眼,“陶大人?”
汪習廣超應聲扭頭,詫異對視一眼,齊齊看向默不作聲的凌肖。
莊律鎮靜問道,“搜出來的物證都在此處了,陶大人過來,是犯人不肯認罪,需要這邊配合?”
陶明神色輕鬆,擺擺手,“不是,那個錢開的膽子沒那麼大,咱們的人冷聲問幾句,拿鞭子嚇一嚇他就全招了。”
凌肖淡淡抬眸望向他,“陶大人有何指示?”
“沒有指示,副都督無需緊張,”陶明上前幾步,走到他面前,不大自然地壓低聲音,“都督讓我來給你帶句話,讓你明個回凌府一趟,還住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