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傅夜安。”
汪老腳步一頓,輕輕一擺手,“上半輩子的事了,不必如此稱呼老身。”
男子便改口稱他為先生,同時,將方才拿出來過的黃金令牌雙手託著,低頭遞到他面前。
汪老隨意瞥了一眼,沒有理會,徑直從他身側走過進門。
男子神色未變,回身託著令牌跟著他身後。
滿安扶著汪老在椅子上坐下,為他倒了杯熱茶。
汪老捧著暖手,目光淡淡落在不卑不亢躬身站在面前的男子,努力回想一番,遲疑問道,“你看著面熟,是不是姓方?”
男子抬頭看他,似乎是輕笑了一下,“晚輩母親為方家三小姐,單名一個敏字。”
汪老出了一回神,才道,“我記起來了,方敏……你母親是個很有靈氣的姑娘。”
可惜識人不清誤了終身,又是敢愛敢恨的性子,將孩子生下來後失血過多,沒能挺得過來。
這種惋惜的神情他已見得太多,方善學漫無邊際地想,唇邊始終掛著一抹淺笑,將手中金牌往前又遞了一遞。
汪老總算捨得看向他手裡,靜默片刻,半是無力半是黯然緩緩搖了下頭,聲音發澀,“我幫不了他什麼。”
方善學似乎是沒聽到,往前走了一步,半跪下,恭敬道,“皇上請您歸京。”
滿安絞著手指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神情很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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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汪老低聲喃喃,苦笑道,“他如今是皇上……是了,皇天厚土皆生養他一人,身於萬人之上……為什麼偏偏選了我?”
方善學沉默不言,唇邊笑容隱隱含著諷刺。
“滿安,給這位大人倒茶,”汪老閉了閉眼,神色重歸寂寥,隨意接了黃金令牌拿在手裡,指尖輕顫,垂眼道,“方大人,不知老身需何時啟程。”
方善學起身,行了一禮,“越快越好。”
凌肖回到南衙禁軍府衙時,汪習正提著一小壇酒踮腳往簷下走,肩頭潮了一片。
將將平旦,時辰還早,凌肖弄出些聲響,引得他回頭看,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汪習驚訝又乖順地閉緊了嘴,看他輕輕開門,懷裡裹著一盆花。
凌肖將花盆好生安置在窗前桌案上,點了盞燈,問他,“怎麼過來那麼早?今日事多,該多歇一會。”
“睡不著了,怕待會雨大,路不好走,”汪習抬了抬手中酒罈,“涼氣重,喝點暖暖身子。”
凌肖輕輕搖頭,“喝酒誤事。”
汪習欲言又止,但凌肖比他們的事多得多,這個節骨眼上,的確不能再出紕漏,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點點頭,“那我放櫃子裡了,完事了再喝。”
凌肖心不在焉嗯了一聲,去了內間,背對著外面汪習,脫去泛著溼氣的外衫換上禁軍的玄色內袍。
汪習不知他去了哪,但不敢多問,他看得出凌肖心情不佳,搜腸刮肚想說些什麼活躍氣氛,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這種天氣應該去喝羊湯。”
凌肖穿了外衫,掛上腰牌,將佩刀從刀架上拿下擱在外面桌上,認真道,“待會你們沒什麼事,讓莊律看著些,帶廣超出去喝便是。”
“那可不行,”汪習急忙拒了,嘟囔一句,“還得給你撐場子呢,莊律一個人形單影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