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機會再添一把火,“你家夫人得了你的信和銀子,並沒有照你說的那樣搬家,她和女兒一直在等你回去。”
“你簽字畫押,背一條人命,我給你尋個負罪最輕的刑罰,讓你免了死罪,早些回去和家人團聚。”
輕緩的聲音宛如是說書人口中東海深處擅蠱惑人心的鮫人所出,連匡求都多看了他一眼。
宋衣眼神灰敗無神,像是窮途末路的吊死鬼,抓著頭髮的動作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稻草雖堅韌,也只是稻草罷了,不能同冷鐵相抗。
朦朦朧朧間他看見面前這人雙唇一張一合,冷冷地吐出一把又一把殺人奪命的刀刃,攪得他五臟六腑生疼,地上的暗像是他流的血,淌滿了一屋子,他整個人坐在血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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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麟平靜道,“你夫人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你主子知道嗎?”
宋衣瞳孔巨震,徹底崩潰。
從戒律房中出來,沈麟步子都輕鬆了些,匡求手裡拿著簽字畫押的狀紙,垂眸一言不發。
“怎麼?覺得我心狠?”
匡求搖頭,道,“你很聰明。”
沈麟突然淡漠地笑起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我們這種人的悲哀,下輩子要還的。”
匡求側眸看他,欲言又止。
沈麟望著天邊雲舒雲卷,出了一會兒神,回過神匡求還在看他,便輕輕笑了一下,“看我幹什麼?忙你的去。”
他故作輕鬆,“又不是我一個人,再怎麼說,顧長雲總是個墊背的。”
匡求淡定收回目光,“嗯。”
裴文虎一回來,見著那張狀紙,吃了一驚,抖抖索索看向匡求,“你們怎麼弄的?不會把人打成了血葫蘆吧?!”
匡求陰森森一笑,“你猜。”
他收好狀紙抬頭就走,留下滿臉不可置信加震驚的裴文虎一人傻站在院裡。
不多時沈麟慢悠悠提著熱水壺經過,莫名其妙,喊了他一聲。
沒想到裴文虎狠狠一個激靈回神,嗷一嗓子跑了。
沈麟無語。
青天大白日的,這孩子中邪了不成?
宋衣認罪的狀紙本應由大理寺卿顧長雲呈給上面,但他不在,這差事沈麟不樂意幹,便甩給了匡求。
打著大理寺卿的名號,狀紙一路飛快送到了趙貫祺面前。
趙貫祺一目十行看過,神色並不算輕鬆,他沉著一張臉,指尖有規律地輕點在桌面上。
福善德縮著肩膀站在硃紅盤龍漆柱旁,竭盡全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不得了,昨晚起了風,吹得窗紙沙沙作響,他怕趙貫祺睡不好覺半夜找不到盡心的人伺候而大發雷霆,盡職盡責地守了一夜。
夏日裡夜長,他凝神靜氣豎耳聽了半晌也沒聽見屋裡叫人的喊聲,微微鬆懈了些,徒弟孝順地搬來一個圓凳,他便坐了靠著柱子打盹,一不留神睡了過去。
小徒弟百無聊賴的陪著蹲在一旁,後半夜,看天上被風吹來的陰雲遮住了月亮,疑心要落雨,猶豫要不要喊醒他。
然而還未有動作,門內傳來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響聲,福善德一瞬時從夢中驚醒,連忙蹬了圓凳湊到門邊喊皇上。
門紙糊了兩層,外加沒有月光,裡面沒有點燈,帷幔層層遮擋,烏漆嘛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幾息後,趙貫祺一如既往淡然無波的聲音自裡面傳來,道一句無事便沒了後話。
屋裡亮起了燈。
福善德和小徒弟在外面站了半天,無論怎麼聽入耳只有呼呼啦啦的風聲,給他十個腦袋也不敢貿然進去,就又站回了原處,時不時往窗內瞥一眼。
一盞茶時間過後,陰雲終於被夜風吹散,皎皎月光洩下,小徒弟眼尖,看見一團黑影在屋頂上飛快掠過,慌里慌張地戳了戳望著一處發愣的福善德,指給他看。
福善德眯著眼使勁看去,屋頂上哪還有什麼黑影,不輕不重給了他一巴掌。
小徒弟委屈地扁嘴,他看了,雖說覺得他是花了眼,卻怕萬一,躊躇幾分踱步到門前,見裡面還有光亮,試探著輕輕叩門,問皇上要不要熱茶。